新家。
钟尔旗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张开双臂:“已经放假啦,我们过完春节回来再添置电器和家具好不好?反正快递都停了。”
她问向满:“你有抢到回家的票吗?我和我男朋友明天的高铁。”
向满正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回答很轻:“抢到了。”
“那你哪天回?”
“......也是明天。”
“好!那春节后再见啦!”
向满把行李箱里的洗漱用品一样样摆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站了一会儿,没有出去。隔着一扇门,她听到钟尔旗站在卧室里跟父母视频,展示自己的新家,钟尔旗语气兴奋,那是离家一年终于要归乡的欢喜。
那笑声悬于向满头顶,落不下来,她也始终够不到。
水龙头打开,洗把脸。
卫生间还没有热水器,冷水扑到脸上刺骨冷,向满双手撑在洗手池旁,低头,看脸上的水一滴滴滑进下水道。
挺像,但绝对不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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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向满春节行程的还有汪奶奶。
药店全年无休,除夕和年初一也都是正常营业的,可即便节假日加班费很高,自愿留下的门店员工也还是寥寥无几,大家都劳累一年了,加班费不足以浇灭归乡的心。
今年总公司决定按工号抽签,人人公平。向满没抽到。
这也是她入职四年以来唯一一个没拿到加班费的春节。
汪奶奶在除夕下午给她打电话。
“沈唯清说你找到房子了。”
“找到了。”
“一个人在家?”
向满说是。
“你要不来我这?”汪奶奶说,“沈唯清要回上海,到他爸那过春节,家里就我和沈唯清妈妈两个人,咱们三个过。”
老太太面前,向满是个透明人,没有任何可掩饰,有什么便说什么:“不了汪奶奶,我打算好好休息,累。”
新家虽然一穷二白,但好歹有水电燃气,向满把厚床垫铺在地上,和榻榻米没什么两样,也隔凉。因为没有冰箱,她屯的那些冷冻速食都送给姜晨了,但还有冲泡的,酸辣粉,粥,米饭,自热火锅......科技造福人类,她只需要烧一壶水。超市也还正热闹,她还打算去超市买点打折的熟食。
“这都几年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坐在马路边自个儿哭,一晃儿这么久了。你觉得自己这几年过得好吗?”
这话老太太每年都要问一遍。
“好,特别好。”
向满每年也都如此答。
确实是好。
和她刚来北京的那年相比,她有了些许积蓄,工作稳定,还考了驾照,正对着那张计划表有条不紊付诸实践。
没什么比这更好了。
“那就行,年年胜今朝,以后会越来越好。”
老太太问她:
“今年给你弟弟打电话了吗?”
向满握着手机,手指紧了紧:“一会儿就打。”
“好,打电话归打电话,记得奶奶跟你讲的,万事看开,别难受。”
“我知道。”
向满坐在床垫上,夕阳透过卧室半窗自她身后投射进来,在肩膀镀一圈光,性格使然,她行事从来不果断,人生行至二十余载,唯一一次果决是在她逃家之时,所有力气都在那时用尽了,像是偶然蹦出的高光。
光芒散去后,她终究还是个犹犹豫豫、胆小笨拙的人。
她把手机关机,sim卡退出来,然后去行李箱里翻翻找找,把化妆包夹层里的另外一张sim卡插进手机,这张卡每年只用一回,就是在除夕这一天。
老规矩,她往一个家乡归属地的号码里发短信,胡乱按一排标点符号,发过去,片刻就收到回复,一句简短的:“姐,是我。”
电话紧跟着打过来。
向满深吸一口气,手指按下接通,电话那头,向延龙的声音喘得厉害,挟着呼呼风声,来自半山腰,是她熟悉的,层层叠叠望也望不到头的大山——
“姐。”
向满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龙龙,你先别跑,小心点。”
印象里,家里后山种着洋芋,一不小心就会被塑料地膜绊倒,还有带刺的、长到半腰高得蓬蓬草,会刮坏裤子,还会划伤手背。
她还记得划伤手背的痛觉。
“没事儿的姐,我跑远一点,爸和妈都在家,你放心,我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