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者的汉人是不可能杀死冈日森格的,所有的人包括西结古草原的人都不可能杀了这只外来的雪山狮子,要杀了它的只能是西结古草原的藏獒,确切地说,是它——西结古草原的獒王虎头雪獒。獒王随着狗群朝前跑去,快到行刑台时它停下了。它用声音和眼色阻止了领地狗的涌动,然后就静静地观察着台上的一切,也观察着机会的出现。没有,没有,没有机会。它不停地遗憾着,知道在这种人声嘈杂狗影泛滥的地方,自己很难实现杀死冈日森格的计划,甚至连咬它一口,吠它一声的机会也没有。它有点沮丧地后退了几步,突然不满起来:冈日森格是一个来犯者,它的主人是上阿妈的仇家,怎么不见西结古草原的人跳到台上对它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怒呢?难道他们也像大黑獒那日一样喜欢上了这只漂亮英俊的狮头公獒?不,这是不允许的,老天不允许,祖先不允许,我们藏獒坚决不允许。咬死它,咬死它,尽快咬死它。獒王虎头雪獒越想越觉得自己必须亲自咬死它。
而在人群里,懂汉话的齐美管家一遍遍地把父亲的话翻译给一些听不懂汉话的头人和管家们听。野驴河部落的头人索朗旺堆说:“我也听说丹增活佛说过这样的话,丹增活佛没看错人吧?”牧马鹤部落的头人大格列说:“我佩服不怕死的汉人,更佩服能够救活藏獒性命的汉人。但是他不该保护七个上阿妈的仇家,他一保护他们,就不是我们西结古草原的汉菩萨,而是上阿妈草原的汉菩萨了。”
父亲挥着骷髅刀继续喊叫着:“你们谁是管事儿的?快过来呀,把这七个孩子放了,要不然我就要砍了,真的砍了。”
父亲的这种举动在以后的人看来完全像个“二杆子”,却的确起到了延缓乃至阻拦砍手事件发生的作用,没有人不认真对待。组织这次砍手仪式的牧马鹤部落的强盗嘉玛措拽着野驴河部落的齐美管家,跑上了行刑台。齐美管家喊道:“汉菩萨,汉菩萨,你不要这样,你不知道原因,上阿妈草原的人欠了我们的血,欠了我们的命。”只会说一点点汉话的强盗嘉玛措一下一下地扬着手说:“远远的原因,多多地欠了。”齐美管家说:“对,他们欠了我们许许多多的人命和藏獒的命,就是砍了这七个仇家的头,也是还不完的。”
父亲说:“谁欠了你们的命你们找谁去,你们的命不是这七个孩子欠的。”
齐美管家把父亲的话翻译给嘉玛措听,作为牧马鹤部落军事首领的强盗嘉玛措一脸愠色,红堂堂的就像染了颜色,呜里哇啦地说着什么。齐美管家说:“部落欠的命,部落的所有人都有份;上阿妈欠的命,上阿妈的所有人都要还,这是草原的规矩。”父亲说:“不要给我说这些,我不听。我汉菩萨有汉菩萨的规矩,放人,赶快放人,不放我就砍了。”
强盗嘉玛措意识到说得再多也没用,便朝着失去了刀的操刀手一阵训斥。父亲听不明白,但他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废物,怎么搞的,连自己的骷髅刀都拿不住,部落养你这样的操刀手有什么用?还不赶快抢过来。”
戴着獒头面具的操刀手扑向了父亲手中的骷髅刀。父亲把刀高高举起,大吼一声:“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砍了,先砍死冈日森格,再砍死我。”操刀手一愣,还要往前扑。父亲说:“哎哟妈呀,他跟我一样不要命。”说着一刀砍了下去。
一片惊叫。在别人看来,他砍在了冈日森格的头上,只有他自己和冈日森格知道,他砍在了自己摁着冈日森格的左手上。冈日森格不禁颤抖了一下,它很痛,它是一只和人类心心相印的出色藏獒,它立马感觉到了周身的疼痛,好像父亲的身子就是它的身子,父亲的神经就是它的神经,当伤口在父亲手上产生疼痛感觉的时候,真正受到折磨的却是它。冈日森格呜呜呜地叫着,这是哭声,是它从人类那里学来的发自肺腑的哭声。
操刀手一看这阵势,吓坏了,望着强盗嘉玛措朝后退去。强盗嘉玛措朝操刀手不屑地挥了挥手,摆开架势准备亲自扑上去夺刀。齐美管家一把拽住了他:“你可不要逼这个汉人,逼出了人命或者藏獒的命谁担待得起?”
流血了。父亲扬起流血的手,挥舞着说:“看啊,看啊,流血了,这是汉菩萨的血,流在西结古草原上了。”血花飞溅而去,谁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只有一滴是知道的,它落在了行刑台下一个姑娘的脸上。这姑娘用手背一擦,看到手背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彗星,突然就一激动,跳了起来。
姑娘旋风般来到行刑台上,喊道:“也算我一个,你们谁要砍了七个孩子的手,就先砍了我的手。”父亲一看,是梅朵拉姆,就说:“你来凑什么热闹?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