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贞望了望西垂的晚霞,再次拿起他手中的竹哨。啁啾之声再起,引得几只回巢的鸟儿匆匆从他上空飞过。失约了?竹贞冒出这个念头。这次的雇主的确古怪,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不过给钱倒是给的痛快,也不像会爽约的人。
莫非是怪罪自己,没杀了那个县尉?
竹贞出身刺客世家,现在已经独立,在江湖上单独接些杂活。竹贞是他的代号,用的是一种翠竹的名字。除此之外他还有许多假名,但自己的真名早已被抛在脑后。通常他都带着一张假面,最惯用的武器是毒镖,所以,江湖上也有人叫他”毒手”或者”无面”。
一个人越神秘,谣言就会越多。有些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这面具下其实是一个很多人构成的组织。不过他从来不愿意解释,他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又何必在乎背后那些形形色色的议论。
这次的雇主不是一般人,他已经感觉到了。对方见到他第一眼,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他开出的价格很可观,而且竹贞从来没有接过这样的活计--以前他刺杀商贾要员,劫走机密文件,不过从来没有人让他刺杀平民,足足三十一个。
同情他们?不,当然不会,只是觉得新鲜。现在任务完成了,虽然让突然冒出来的县尉逃了,不过也不碍事,本来对方就不在自己的目标之列。雇主约他在这里见面,眼看着天快黑了,对方还是没有出现。
竹贞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天色不早了,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先行离去。正在这时,四周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他心中大懔,突然感到一道锋锐之气迎胸而至,他全凭本能抵挡,金属碰撞,发出”铛”的一声。
中计了!
黑暗中浮现出无数人影,看不出有多少,但都是内力上佳的好手。竹贞心叫糟糕,立刻拔出腰间短刀迎敌。对方显然知晓他的弱点,连他只擅远攻不善近战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瞬间七八个黑影将他团团围住,各个黑布蒙面,只留一双杀气腾腾的眼。
是要杀自己灭口?啧,看来剩下那半佣金是没指望了。
竹贞倒是没有心疼自己的性命,暗暗抱怨之后,猛地往右侧一滚。对手的刀剑紧紧贴着他衣摆刺下,他手中洒出一把毒镖,将面前一个敌人钉成了筛子。可后面突然闪出两人,竹贞避开一处,却避不开另一处。鲜血四溅,肩膀和腰腹各挨了一剑,他跌退半步,勉力格开了对方剑刃。还没来得及喘息,更多的对手潮水般涌来,封死了他的退路。
”谁雇你们来的?”竹贞的语调冷若冰霜,鲜血沿着手臂滴落,坠入地面。
没人回答他。
”我可以出十倍的价钱。”他将短刀举至身前,缓缓道。
领头那个”嗤”地笑了声,正要开口讽刺他的天真。正当这时,竹贞突然抽身急退,对方被他先前的话语分神,竟然一时没来得及缩小包围。竹贞疾退两丈,袖中突然滚出一枚烟雾弹。”轰”的一响,眼前顿时被黑烟阻挡。众人骂骂咧咧,还想再追,等他们冲出烟雾时,竹贞已经运起轻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跑不了的!”领头的一声暴喝,”跟着血迹走!快!”
竹贞也知道,自己不过逃得了一时,之后会发生什么还是未知数。他匆匆捂紧了腰腹的伤口,点了几个穴道,免得失血过多。
黑夜降临,视野受到阻碍,对他来说既是机会也是麻烦。他凭着几天来对周边环境的记忆,摸索着找到一座山洞,闪身躲了进去。敌人的脚步声还没有传过来,也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躲多久,立刻从腰间革囊里掏出金疮药,先给自己简单包扎。
四周的岩石附着着潮气,又湿又冷。他气喘吁吁,冷汗直流。对方的剑刃淬毒了,真是阴损的手段。现在毒液侵入身体,他虽然受过训练,但还是有些头昏眼花。
洞口不太安全,天生的直觉提醒他应该躲到更深的地方。毒素使他的眼睛在阴暗中很难视物,他只能跪趴着一步步向内前进。手在阴冷的地上摸索,忽然碰到了一滩冰冷的软物。
他本能地打了个寒碜,眼前这摊”冷肉”似乎被人打搅安眠,缓缓地移动起来。他隐约看见这活物像蛇一般吐着黏腻的舌头,呼出带着腥臭和腐朽的寒气。接着,一个身子立起,金色的蛇曈死死地盯着他。
他顿时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