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盒子,终于打开了。司马懿以手掩面,缝中偷看。众将军心满意足,齐齐探头。这一看是不要紧,大伙儿可都愣住了,怎地?盒内既非金银珠宝,也不是断肢人头,乃是又叠得整整齐齐的——
一身儿漂亮衣服!怎生漂亮?说的是:
花花绿绿对襟袄,红红白白碎褶裙,领口暴露小鞋儿紧,内衣内裤挺妖道儿。
女人衣服?众将面面相觑,谁也摸不着头脑。莫不是诸葛孔明以物传情?没想到司马仲达有此譬好。司马昭看了又看,摸了再摸,终于开口道:“不错,做工挺好!不若给我拿回去,三妻四妾来分掉。”转眼看了看大哥面色不善,改口道:“小弟只是开玩笑,此物自当归大嫂!”司马师脸上一缓,推托道:“大哥兄弟媳妇多,怎好偏心你大嫂?”司马昭正色道:“大哥怎言差矣,兄弟正是因为媳妇多,因此拿回去不好分,别说了,收下罢!”司马师迟疑道:“这,合适么?我这人向来关心弟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司马昭呆呆道:“我说,你关心过哪一个?这话可得说明白了,省得我回去心里嘀咕。”司马师愣住:“你真不知道么?上回——”
“住口!”司马懿怒作狮子吼,继而长叹一声:“都别抢了,这身衣服儿是送给我穿的。”众将齐声问道:“此话怎么讲?”司马懿冷哼道:“信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众将奇怪万分,再问都督又不说了。信早给他撕了,他是明白了,也不管别人明不明白,非常之不仗义。话说此事险些成为千古疑案,幸好送信之人多了个心眼儿,偷着偷看了一遍,又偷偷记下了,信中内容才得以日后流传。若问武侯书何意,诸位看官且听好——
一声醒木起,众人侧耳听。惟小方子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浑不知南北东西。
“信中一诗,诗云:堂堂司马大都督,死守深闺一怨妇。二鸟尚且分雌雄,三军谁不辨公母?天下都言懿敌亮,懿作姨时亮亦服。红颜且将女妆试,不知老妪合意乎?”
话音落此处,众人哄然笑,惟那边两个不能惹或睡或坐,笑口难开。
先生看一眼,续道——
送得漂亮,讲得恶毒。古人云,士可杀不可辱,况且位极人臣者乎?司马仲达不能忍。但若成大事,必须得忍,岂不闻唾面自干?何不想胯下之辱?司马懿忍无可忍,还是忍了。忍则忍矣,却也气得饭吃不下,觉睡不着,痛苦煎熬半夜,终于生出一计。何计?倒打一耙之计。既已无奈受了红妆,那便还他一点颜色!当下披衣而起,连夜奋笔疾书。
却说诸葛亮稳坐军中帐,单等气死司马一老将。忽信使返回,告曰:“司马懿观信坦然受衣,当场试穿表示满意,并回书信一封。”孔明闻言仰天长叹:“人若不要脸,天下无可敌,白搭一身衣,枉然空算计。”回信也是一诗,诗云:老夫年老心不老,男人女人随人叫。一天能吃饭十碗,就是准备和你耗!一副小肚又鸡肠,坐完小车又上床。想跟老夫比命长?将死之人不用忙!若想分个胜与负,不在战场在坟墓,要问谁个哭准个,我烧纸来你——
没了,后面是一片空白,显然是凑不上字数儿了。这也叫作诗么?充其量也就打酱油的水平,最可气的是有头没尾,这种歪句也拿的出手?诸葛亮不知此乃司马懿苦思半夜,磨秃一枝毛笔,费了无数稿纸的心血凝成之作,当下就吐一口血,气得病倒了。要说谁没个三灾八难,得个病也没啥大不了,却不料孔明这场病,实是积劳成疾,火旺盛所致,因此始终不得痊愈,天天吐血,高烧不退。诸位,武侯这一病,又引出“五丈原诸葛禳星”一节,且听我细细道来……
小方子打了个冷战,迷迷糊糊抬起头。此时已是午后,丝丝阳光穿过棚顶,映在桌上斑斑点点。风和日暖,正是上路好时候。揉揉眼睛,喝口凉茶,伸个懒腰,扭头道:“老薛,走了!”薛万里不耐道:“先等会儿,听完了再走!”小方子不屑道:“有甚么好听的?没劲!”这时已讲到孔明以祈禳北斗之法续命,命灯燃至第六夜,魏延入帐误灭主灯,诸葛功败垂成一事,众皆惋叹。说书先生精神愈加振奋,一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小方子嘴一撇,赏给他一个白眼儿:“自个儿听书可是个内行,看看这人说的这是什马玩意儿?也没心目中的大英雄杀敌破阵,不见江湖里的真豪杰闯荡四方。光听他婆婆妈妈来回讲老头儿,烦也烦死了!”方老大三国听了千百回,赵子龙关云长等武将听得烂熟,一不听文臣二不听国王。司马什么姨的也不好听,当然诸葛亮可以将就听一下,但此人属于半人半神,好些个地方儿自己听不懂。你听听,这都快给他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