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拿的!”牛大志大叫道:“师父,别听他狡辩!”方道士哈哈一笑,面色不屑:“两个破馒头,还用的着偷?哼!我要是想偷,又怎会让你看到!”不告而拿谓之偷,强而取之谓之盗,且不提方道士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在场众人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上清立教千载,偷偷摸摸之事自是有过,但偷得如此理直气壮的,这人恐怕是头一个!众道大为佩服,纷纷交口称赞,认为这个叫做方殷的小道士,很是,有勇气!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拿也好偷也好,讥也罢笑也罢,眼看徒弟丢了脸,师父更是颜面无光!吕道长一时又羞又恼,怒气冲天,冲上去便就施以重手,将这顽劣之徒打了个半死!但众人瞩目之下,又如何下得了手?吕长廉长叹一声,忍怒说道:“方殷,念你不懂规矩,为师且不与你计较!放下馒头,回去再说!”
不知者不怪,这是说给旁人听的。回去又怎样?丢人也好丢在家里。师父用心良苦,便拉着个长脸说话,心里却有意要护短了。想法总是好的,多是自欺欺人,若方道士此时识趣也就罢了,但吕道长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无知者无畏,不过拿俩馒头,怎这般大惊小怪!回去再说?现在便说个明白!方老大到哪里也不肯吃亏的,怎会背个偷馒头的恶名回去,又管他狗屁规矩!
方道士大笑数声,傲然四顾扬声道:“不过屁大的事儿,甚么鸟规矩!哈哈,有哪个说给老子听听?”道门肃穆之地,三清天尊在上,言语如此粗俗,众目睽睽之下。吕师父颜面扫地,仰天阖目,欲哭只恨天无眼;师兄弟亦觉丢人,低头看地,想钻可惜地无缝;众道暗暗恼怒,想说话却也不好开口,纷纷怒视场中那人——
好生一张生面孔,此人究竟是何人?
莫看初入山门,正是一鸣惊人!无人开口,厅内变得安静异常。眼见一帮老道中道小道都给自个儿镇往了,方道士愈加得意,趾高气扬叫道:“怎么都哑巴了?刚才那神气劲儿呢?谁说说?你?你?还是你!”天色已然昏暗,明亮光影之下,只见场内一个小道士拿着馒头指指点点,态度飞扬跋扈,神情不可一世!众道纷纷扭头移开目光,连连后退躲闪,如避瘟疫——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反正脸面也丢光了,干脆一掌击死这逆徒,再向师父和掌教请罪便是!”吕道长心意已决,低喝声中猛然跃起,一巴掌甩了过去!方道士正自得意洋洋,背着身儿指手画脚,浑不知大祸已临头!这一掌含怒而至直击左颊,方逆徒免不了落个满脸开花,只怕是小命儿也难保住!
“无上天尊——长廉,不可造次。”
一道苍老语声蓦然响起,其音平和之中,凛凛有正气。吕长廉一惊收势,辑礼,恭声道:“长廉无礼,还请蒋师叔恕罪,只是这逆子太过顽劣,长廉实在无法,哎!”一旁方道士惊觉不妙,扭头喝道:“好你个吕老道!方才可是你偷袭本人来着?”吕长廉强忍怒意,苦着脸道:“蒋师叔,你看这——”
“长廉,为人师者,切记凡事要公正处理,以德服人!师叔与你讲过多次——”吕长廉无奈低头,连连称是,方殷见状微觉奇怪,却见老道一个,白须白发,老眼昏花,正自一脸严肃地说教,声色俱厉,训得吕老道三孙子一般!方道士大为解气,哈哈一笑,上前帮腔道:“白毛儿老道,你说得挺好!”
吕长廉瞪他一眼,沉声斥道:“没大没小,叫师叔祖!”方殷置若罔闻,涎着脸冲那老道嘿嘿一乐:“老道,你人还不错,一看就是个讲理的!”此言一出,那老道登时喜形于色,拂着白须笑道:“金玉良言,自是感人肺腑,便是个小小道童,也知,罢了罢了!长廉,你来看师叔如何公正处理此事,一定要用心体会。”
吕道长垂头丧气退开,心说师叔,你先用心体会体会罢!
老道长微笑注目,和颜悦色说道:“小道士,你可知,入得此处,须守规矩?”方殷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回道:“不知道。”老道长含笑点头:“既是不知,此事也怪不得你,现在我来讲给你,可好?”方道士连连点点,拍手叫好!一人循循善诱,耐心教导。一人满脸崇拜之色,仰慕之意溢于言表。
老的说话,小的听话,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下一刻便是水到渠成,老道以理服人,小道循规蹈矩,一场风波消弥于无形之中。
最后自是老道长露了一手儿,吕道长学了一手儿,两全齐美。
只可惜,两全之事难有。
若不是,有人留了一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