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无禅不明所以,无禅莫名其妙,无禅一手树皮一手树枝怔立当场,瞠目结舌不知道该做些甚什么。无禅忽然很紧张,无禅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砰乱跳,无禅只觉一生之中恍似从未有过如此的心动时刻!似是惊慌,似是害怕,似是期待,一颗心忽上忽下忽悲忽喜又不知为何:“这,这,这是——”
“无禅,跪下!”
方老大已然跪于案前,神情肃穆拈香而言:“你,跟着我说——”无禅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大哭道:“老大老大,无禅害怕,无禅害怕呜呜呜!”这倒霉和尚,好端端的怎又哭了!方道士又惊又怒,扭头儿叱道:“哭甚么哭!过来!跪这边儿,跪我屁股后头做甚!”无禅双膝交错跪行上前,满怀莫名悲喜不能自抑,伏地放声大哭不止:“老大,老大,呜呜,啊啊——”
好好儿一个桃园二结义,给他搞得哭丧一般!这多不吉利?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不拜了不拜了!方道士一时给他哭得心烦意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过于无知极为麻烦的小和尚,便就暗自嘀咕着要打退堂鼓了。但此时万事俱备二人是并肩而跪,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成不成,这把子,还得拜!
无禅哇哇地哭,不停地哭,哭得悲伤又凄凉,像一个被人拐骗到外地又给人扔到大街上,找不到爹娘也回不了家的小孩。小和尚,别哭,别哭,方老大耐住性子,温言软语抚慰,时而抚摸光头,时而衣角擦泪,时而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害人,时而许以糖果玩物连哄带骗,一时使出浑身解数,可说忙得不亦乐乎。
好话说尽,和尚照哭。
方老大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拉下了脸作势起身:“哭哭哭,你自个儿哭罢!我可走了,不管你了!”无禅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哭道:“老大,无禅不哭了,无禅也不想哭呜呜……”无禅不想哭,无禅不知为何而哭,无禅眼里流着泪,可是心里很温暖:“老大,老大,你要做什么,无禅跟着做就是!”
“哼!”方道士冷哼一声,当下回一白眼儿,心道我这儿刚想好词儿,给你一折腾全都忘光了!也罢也罢,这叫好事多磨,重来重来,无禅你跟我说!方老大跪于案前,神情肃穆拈香而言:“天在上,地在下,大哥方殷,小弟无禅,无禅,无禅!你还愣着干嘛,快跟我说,说词儿!”无禅说道:“天在上,地在下,大哥方殷,小弟无禅——”
“等下,这又忘了,好了!我二人今日在此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我二人今日在此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了好了,磕头罢!咱俩一块儿磕,一拜天地,二拜高不对不对,这是娶媳妇儿的词儿,等下等下我再想想……”
“老大?老大?”
“行了行了,先这样,这儿也没酒,这样,以水当酒!也没碗,不怕!趴着喝!”
“咕嘟!咕嘟!”
“对了,以后要叫我大哥,我是方殷大哥,你是无禅小弟!”
“方殷大哥!”
“无禅兄弟!”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兄弟之言,其臭如兰。
天地做主,山水为鉴,就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小山峰上,屁嘛不懂两眼一抹黑的无禅和尚,和狗屁不通也是半吊子的方道士,举办了一个简单而潦草的仪式,糊里糊涂来了个义结金兰。
说是儿戏,道是嬉戏,还是逢场作戏,都不过是一场游戏。
哭过笑过,玩过闹过,罢了。
然而苍天有眼,当知大地有情,共饮一掬山泉水,此时无声胜有声。
红日照耀大地,天空碧蓝如洗,花伴桃李梅杏,风和草木山石。
鸟儿当空而舞,蝉儿纵声歌唱,天地共作吟咏,何人得此殊荣?
泉边衣袂飞扬,风动心动情动!
二人执手相望,一时欢喜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