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一隅,明暗各半。
沙丘下,一条沙蛇正自与一只沙蝎厮杀,翻翻滚滚斗得不相上下。
蛇仅尺许,小指粗,淡黄颜色。
蝎是灰黑,两大螯,尾钩毒刺。
斗一时,沙蛇不敌,飞快逃走,沙蝎高举双螯,似在炫耀。
方殷背靠沙丘,木然看着。
方道士此行,多见一些稀奇古怪事物,也是见怪不怪了。
比如那蛇,横着爬的,像支麻花一扭一扭腹点沙地,竟也爬得飞快。
留下一道道弯曲古怪印痕,似是天书符咒。
不一时,又过一沙蜥,足不点地飞快爬过,嗖嗖嗖嗖草上飞一般。
这里太热了,热得无法片刻停留,方道士的屁股底下也是滚烫滚烫的,使得方道士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经过盲目逃窜徒劳挣扎以后,奄奄一息地,等死。
沙蝎缓缓地,警惕地,充满敌意地爬了过来。
这是沙蝎的领地,沙蝎不容任何生物靠近这里,否则就是杀无赦!
沙蝎是有一些犹豫,眼前是一个庞然大物,以体形而论沙蝎完全不是对手。
但是,个头儿大,并不能代表什么。
毒钩送上,中者立死!
冲!杀!沙蝎只是犹豫了一小下,还是勇敢无畏地冲了过去!
哗啦啦!哗啦啦!巨大的阴影下,忽然天降暴雨,登时将沙蝎浇了个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
奇异的味道,有一点点骚。
沙蝎败退。
“咝——”方道士提上裤子,倒抽一口凉气。
其实这泡尿方道士已经忍了很久了,这也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呼——”
这下爽了。
对于蝎子蛇虫蜈蚣这样的小东西,吡湿奴神收拾起来那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也没少挨咬,这些小东西也不是善茬儿。
好在有药,灵秀给的,花和尚的解毒药不是一般地好使,百试百灵。
当然没有百试百灵的解药,方道士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福大命大造化大,灵秀也说真正的剧毒,根本就是没有解药的。
又管它了,死了正好!方道士没有活路,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掰着指头数一数,这已经是第八天了。
在没有水的情况下,白天找阴凉儿地睡觉,晚上赶路,这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也是无奈之举,实在没有办法。真正不毛之地,遍地黄沙,那是一根草也没有,据说一个人不喝水顶多能活三天,那么方道士满打满算还有一天半好活。活着就是苦难,死了就是解脱,方道士终于彻底地理解了陀迦落活佛所说的这句话。
方道士伸出舌头,慢慢地去舔干裂的嘴唇——
肿了么?肿么了?如果有镜子,方道士还真想看一看,自家是不是变作猪八戒了:“猪八戒,戏嫦娥,广寒宫里乱撒泼,亲一个,嘴儿一个,搂搂抱抱胡说八道——”方道士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这也是实在无聊自娱自乐了:“一眼看过是仙境,仙宫仙洲仙女了,眼花缭乱白日梦,哪有仙女洗澡了,哎!你说这叫甚么事儿,你说你说说说说——”
仙宫,绿洲,子虚乌有。
仙女,凌波,镜花水月。
一切宛若真实,还是海市蜃楼,所有弹指即破,不过梦幻泡影。
没有奇迹,只有奇异。
是啊,是啊,传说中的海市蜃楼是给方道士撞上了,就那样可亲可近又可爱地让方道士如同一头发情驴子一般一头撞上了,方道士大开眼界,何其幸运!追吧,追吧,如同追逐着一个梦中的梦,当美好破灭只得目睹残酷的现实,当希望落空换来的只是沉重的打击,与无尽空虚:“啊————————————————————————————”
沙哑的喉咙,仍在嘶吼!仍不敢相信,海市蜃楼!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巧笑倩兮,风姿楚楚。她就出现在方殷眼前,白衣如雪青丝如烟,她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方殷眼前,至今仍可见得那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有若一燕,掠过湖面,栖于竹林,小阁弄剑。那是真是幻方殷不知,方殷已分不清梦与现实,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她何以就那样笑着回头看过一眼——
四目相对,一眼千年。
可笑,可笑,方殷就是一个笑话!
这是做了一个梦中的梦啊,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