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是一宿没睡,兴奋得,各种兴奋。
老方也是一宿没睡,也是兴奋得,只有一个原因。
只有罗伯睡得很好,不过罗伯从睡醒了也开始兴奋了,比老方小方都要兴奋。罗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自家老爷那么开心了,老方守着桌上那叠儿票子的模样就像一个守财奴,两眼一直在放光。那么多的钱,罗伯也没有见过,就算不是自己的,瞅着也高兴。因为开心,所以高兴,兴奋就是难免的了,说到底还是因为钱。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钱。
公子来的时候,三个人正在厅里围着一张桌子,吃早饭。
慕容公子也是几乎一宿没睡,这个人的精力也是充沛得很,通常一晚上就会制造出许多人的各种兴奋,而且不知疲倦,像是一个永动机。这个永动机爬墙头进来,熟门熟路地微笑着,和三个人风度翩翩地打一声儿招呼:“鼓捣猫捏?鼓捣鹰捏?”
这很无聊,罗伯没有理他。
方老将军报之一笑。
只有方小侯爷深知礼仪,也是不敢怠慢,双手抱拳道:“鼓捣猫鹰兔!”
齐活。
公子点了点头,翩然入座,静观三人痛啖窝头稀粥咸菜条儿,眼角眉梢都是笑。
半晌,罗伯终于坚持不住了,无奈笑道:“见笑了啊公子爷,俺家这向来粗茶淡饭,不比……”
方老将军收起金票。
只有方小侯爷懂得待客之道,掰了半个窝头儿给他。客气道:“不用客气,想要说话,看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公子大口地吃着窝头,流下了辛酸的眼泪。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在方家讨到半个窝头,比跟老元吉讨到半壁江山都难。这还亏得方小侯爷,这几天吃他的喝他的拿他的玩儿他的,感觉到心里有那么一点儿亏欠了他的。才出手如此之大方的。当然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方小侯爷这是打算用窝头儿堵住他的嘴,以免祸从口出。岂不知怕什么来什么,没吃几口,果然慕容公子问道:“纪之,左右今日无事,不如去我那里……”
“不去!”不待他说完。纪之一口就断然回绝,用一丝一毫也没有商量的语气说道:“见识过了,也就罢了。我说过只去三天。多半天我也不去!而且,你听好——”说着,义正词严,信誓旦旦道:“从今以后,朝云暮雨楼,我方殷再也不会去了!”说完。见无人搭理,又长出一口气,叹道:“不端之举不可行,不义之财不可得,还是爹爹教诲得好啊!所谓‘不义而富贵。于我如浮云’,我方家世代清廉忠义。安贫乐道……”
其后滔滔不绝说了好大一段儿,一气呵成,熟极而流,似乎昨天晚上做足了功课。
“啪啪啪啪!”终于,可算是,罗伯开始鼓掌,并且用衣袖擦着眼角儿说道:“好啊,好!真好!”
同时,方老将军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开了金口:“小慕容,我说过,你莫教坏了他。”
公了大口地吃着窝头,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道:“你是怕了,阿怜姑娘。”
反击开始了。
这话一出,方道士立时心里一突,情知不妙:“阿怜姑娘?”
果然,罗伯当时就来了兴趣:“阿怜,阿怜,嗯,没听说过,哪家的姑娘啊?公子爷,公子爷,快给小老儿说说……”
罗伯,对这个,最上心了。
“阿怜,是个好姑娘。”慕容公子吃着窝头,讲道:“阿怜过年整十八,生得就像一朵花,品貌俱佳人人夸,心灵手巧会持家——”我日!方道士心说一句,自知情势已然急转直下:“人是千般万般好,更是多才又多艺,只有一样,这孩子身世孤苦,双亲全无,不得已屈身于朝云暮雨楼里,做了清倌人——”这个清倌人,罗伯也知道,因此罗伯听到这里也是皱起了眉头:“这个,卖唱的么,和俺家少爷似乎,似乎不大……”
方小侯爷偷瞄一眼,发现方老侯爷的耳朵竖了来:“咳咳!”
“正如此!”慕容公子点了点头,叹道:“阿怜是好,但出身贫寒,身份卑贱,又如何配得上纪之?只可惜,只可惜一片痴心,终付流水,终付流水。”一声叹,声声叹,方道士就是知道这事儿没完:“出身贫寒如何?如何说得卑贱!”
方老将军,怒了!
这看的,瞪的是方殷,方殷汗流满面:“不是,我又没说,我……”
“濯于污浊,清亦如莲,多少富家子弟财帛诱之,多少王孙公子门楣许之,但阿怜不从,宁死不从。”公子徐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