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的三足铜镜前,身材高挑的少女穿一身广袖木兰青双绕曲裾深衣,袖口处绣着绿色竹纹,银白双色镶边蜿蜒而下,同色曳地裙葳蕤生光。
婢女们恭身替她掖平衣角,整理玉带。
再过两个月就是阿芫的十五岁生辰了,那一天,她将褪下罗裙换上深衣,成为和荣安表姐那样的大姑娘了。
华阳长公主一早就开始为小女儿裁制新衣,王太后也从宫里拨了一大批宫人入长公主府。
阿芫一大清早就被人拉起来试衣服,试首饰,还有宫人不断地在她头上变换花样,以确定她适合什么样的发髻<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刚开始她还觉得挺新鲜,时间一久就没了耐心,抱怨连天地催促那些人动作快点,在衣服、首饰和发髻的轮番攻势下,她撑到了正午,终于撑不下住了!
一大群人鱼贯而出后,她觉得世界都清静了。阿芫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地撑着下巴,觉得再多动一根手指头都没力气了。
婢女拿着个锦盒进了里屋,阿芫一愣:"谁送来的?"
婢女将手中的锦盒递了出去:"门房的人说是东宫送来的,说太子殿下新得了几个谋士,写得一手好文章,所以遣人送来,请大公子一同品评。"
阿芫更疑惑了:"既然是指明给大哥的东西,怎么送到我手里来了?"
"这个……奴婢就不得而知了,门房的人说是大公子的意思。"婢女盯着阿芫手里的东西,迟疑道:"要不,您打开看看?"
盒子被金漆封着,阿芫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那个锦盒,里头只有一卷宣纸安静地躺着。
她取出来看,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写得这么好的字,大哥虽然也写的一手好字,但他提笔写出来的是方方正正的楷体,而她手里这篇文章,却是以前朝书法大家王右军创立的行书写就的。
笔力遒劲,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大多数人下笔轻浮的陋习,如果不是有多年的功底,是绝然达不到这种境界的。这一幅字,就算是用"矫若惊鸿,宛若游龙"这八个字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从小到大,母亲让她看了那么多经史典籍,她却唯独对司马相如这篇《凤求凰》过目不忘。
"念奴,你确定这是东宫送来的?"那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刚毅狠绝让她觉得不对劲,这怎么可能是出自东宫一个谋士之手?
念奴迟疑地点头,也是一脸困惑。阿芫越想越不对劲,东宫为什么会送这样一篇文章到卫国公府?区区一介谋士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笔力?
忽然,她似乎是开了窍一般,不敢再去探究其中的深意。想起那一日他在宫宴上没来由的一笑,以及他向舅舅的进言,她忍不住心头一跳。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她下意识地呢喃出声:“凤求凰……”
是的!他赞她高贵如凰!他在“求”她!
初夏的清风摇曳着树影吹得案上书页不断翻飞,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异于平常的心跳<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已经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了,胸口处那股熟悉的感觉周而复始地盘旋在她心里,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阿芫觉得自己重新陷入了那个无人的荒野,她能清楚地听见牧笛声在呼唤她,她已经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她不需要知道时间,不需要知道方向,她只是个追声音的人,她只需要不停地往前走。她想,终有一天,她一定会在某个山岗遇见那个声音!
东宫,崇德殿。
玉案上,元乾铺开了雪白的宣纸,沉吟片刻后,提笔挥毫。
内监进了正殿,恭身道:"殿下,东西已经送去卫国公府了!"见主子没有丝毫反应,又道:"奴才照殿下的吩咐,特地言明了是给独孤大公子的。"
元乾提笔蘸墨,声音平和:"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