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一时间无法想出什么理由去劝说她,只是冲口而出,“为什么?”
艾丽这时已经恢复了五六分镇定,她严肃地盯着雷安,“我要留下保护朱理,和我不跟你走是一样的理由:因为我再也不能够赞同你从前向我灌输的那些理念。你,你的人,你们,并没有在挽救苏兰托的人民。你们在试着挽救一个国家么?也许是的。可你们真的在乎这国家的人民么?我不觉得。”
“你离开之后,我在自由市住过一段时间,直到自由市覆灭。我和上千名自由市的平民们一起被帝国的运输舰运到海拉,途中被你们和联邦的盟军袭击,大部分的人在太空中和帝国的船队一起化为了灰烬,我们的船和另一艘带着技术人才的船迫降在了海拉……”她握紧了刀柄,沉静地问雷安,“雷安,你知道你的人做了什么吗?”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是知道海拉发生了什么的,但她仍旧说出来给他听,“你最亲近的朋友,莱特,苏兰托抵抗军中的领导人之一,他亲自下令,屠杀了所有向帝国宣誓效忠的技术人才。那些人的血,把沙漠都染红了。我原先以为他只对我这样的非自然人毫无敬意,认为我不能算作人,可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在他看来,凡是不顺从你们的,不跟着你们一起的,都毫无活着的意义和价值。”
“在这之后,我们从帝国的俘虏变成了你们盟军的俘虏,女俘虏们……”艾丽摇摇头,似乎说不下去了,她忽然笑了一下,“我们借宿在一个小村里,莱特得到了海盗要来偷袭的消息,竟然连夜带着兵跑了,他即使觉得自己没能力打海盗,也可以告诉村民,让大家一起逃啊……我起初不明白为什么莱特不告诉大家自己逃了,后来想想,他大概是想要让海盗们在村子里耽搁多一点时间,以便他能顺利逃走。你看,即使是接纳了你们,顺从了你们的人,对他而言,也只是工具棋子般的存在呀。”
艾丽感喟,“于是,村民们,我们,又变成了狮子团海盗的奴隶……死了很多人,后来,你猜都猜不到,我们又被联邦军从海盗手里抢了过来,可是联邦军还没开始凌虐我们呢,又被帝国在苏芳的陆战部队给打跑了,我们又重新成了帝国的俘虏。不过,这次比较倒霉,遇见的不是最初在自由市遇到的帝都来的部队,是苏芳的兵痞。等龙骑机兵队的人来接应时,我们这群人,人数从最初上船时的一千多人,只剩下几十个人。”
她说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联邦军,你们,海盗,苏芳的帝国军兵痞……你们谁都没有将普通人的生命和尊严看得有多重要。”她说到这里,唇角颤抖,“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震惊多失望多害怕么?我对正义与邪恶的观念完全崩塌了。你教给我的那些认识,那些被我当作真理和事实的东西,完全被颠覆了——原来抵抗军根本不珍视平民的生命,而我们被俘之后居然在想如果可以当帝都来的帝国正规军的俘虏该有多好!讽刺么?可笑么?可当我看到人们一个接一个死去的时候不觉得讽刺,也不觉得可笑。”
说到这里,她的心已经不再动摇,她重新握紧双刀的刀柄,挺直脊背,毫无畏惧地和雷安对视着,“我为什么要留下保护朱理?因为他让我看到了很多我从前看不到接触不到的东西,我也知道,只要我留在他身边,我可以做到的影响远大于我一个人能做到的。我告诉他,苏芳有很多穷孩子,最好的出路是自愿放弃自由到角斗场当斗士,他就跟我一起去了贫民窟……”
“他在苏芳做了很多事,他建立孤儿院,救济所,为贫民和妓|女免费治疗的医院,为孤儿和贫穷孩子建的免费学校,是的,我知道你们会说什么,这是在收买人心,是在市惠,帝国建立的学校所教授的东西会让苏兰托的人民忘记他们的民族性,可是——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她盯着雷安,又伤心又羞愧,“你们,让一个孤儿,一个小女孩,去给朱理献藏着炸药的花环!”
她说完,又退了一步,“所以,我不会跟你走。”
雷安脸上是既痛心又愤怒的神情,他右眼眼皮轻轻颤了颤,声音却低沉平静,“你说的没错。但你想过么,强者可以予以弱者鲜花,也可以予以他荆棘,弱者接受鲜花时自然欣喜异常,但他有能力拒绝荆棘么?”
艾丽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孤儿院和救济所至少能够让苏芳的孤儿能够活过这个冬天,等他们活过了这个冬天,下一个冬天,再下一个冬天,也许,他们就有能力选择了。雷安,我在自由市,在海拉,在苏芳,看到的许多人,包括曾经的我自己,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你也许也没错,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