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闾是带着任务离开藏书院的。
小寒建议他在工地上要告诫军士们注意说话做事的尺度和方法,以免激化矛盾,还说了个操作性很强的“五不准”,凡违反的,照章处罚,他真的听进去了。
嬴政再一次说:“做个商人,你亏了!”
小寒白他一眼,说:“也没什么亏不亏的!小商逐利,大贾营国,说来说去,就是个周全考虑、前后算计,小寒不觉得自己有多低,也没觉得皇上有多高,说到底,皇上心里总是盘着一本帐,本质上也是个商人!”
“嗯哼,那怎么一样?朕需要交换什么吗?”
“皇上真以为不需要交换什么吗?”
“那你说要交换什么?”他回敬她以灼灼的眼神。他就是喜欢这棋逢对手的感觉。
小寒说:“皇上还记得小寒说过的一个老头子有十个儿子的故事吗?如果老头子只知道把孩子们挣的钱搜刮来,由自己管着,那孩子们会一直乖乖地听话吗?”
嬴政敏感地问:“你是想说赋税?”
小寒点点头,直白地说:“小寒以为,轻徭薄赋的国策可以换来长久的安宁!”
嬴政摇摇头,耐心地说:“你说的,都是纸上谈兵,你不知道朝廷有多少事情要用钱,赋税减了,事情怎么办?要说安宁,现在不安宁吗?工地上死几个人就可以说不安宁吗?”
“真的安宁吗?真的安宁了,皇上那么殚精竭虑地做什么?”小寒毫不相让地追了一句。
“刀子嘴!只知道看见这丁点的事情,却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事让朕必须操心!”这话有点驳斥,但那语气却是温软的。
小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转身去收拾盘子和杯子。
这件事,谈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同样的理由。她觉得她是拿他没办法了,嬴政就是个牛筋做的死疙瘩。
他们是不同出身,不同经历的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沟通的可能!
“一不高兴,就干活!你就不能歇歇!”嬴政上前拽了她一把。
“皇上!”小寒想甩脱他的手,发愁地望着他,“如果换个人,小寒一定可以说动他!小寒就没见过这么固守己见的人!”
“换人?”嬴政的眼睛瞬间变得像鹰隼一样,他紧盯着她,冷冷地问:“换谁?换扶苏吗?”
说着话,他脸色完全变了,结了霜,冻得人生疼。小寒心里不由一凛。
他嘲讽地说:“你别做梦了!”说完,他嘴角一抽,嫌弃地甩下小寒的胳膊,转身拎起大氅,从她身边擦过去,弄得她差点被带了一个趔趄。
“咣当”一声,是他出门时弄出的动静。
小寒放下杯子,一屁股倚坐在灶台上。
他走就走吧,气就气吧,原本她也没希望他对她怎样。
只是,她刚才说换个人,那不是有意要提起扶苏,那就是谈话到了一定的氛围,随便打的一个比方。
在她的心目中,扶苏无所谓做不做皇上。要说做皇上也不是想得到荣华富贵,而是怕别的皇子嫉妒他的声望而害他。
可是她的话让皇上敏感了,这会不会对扶苏不利呢?
嬴政这个人可是幼稚脆弱得很,什么野蛮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天哪,这是什么****运才遇到这么敏感的男人!”
……
……
此时,上郡,离肤施城不远的大秦军营。
让小寒担着心的扶苏,此刻正在督着军士打人。
他的脸上也挂了一层寒霜,气压低得全场上千号军士竟然鸦雀无声。校场上“啪啪啪”打人的声音以及激起的回声次第交替,响在耳边的鞭子却像抽在每个人的心上。
雪小了,眼前飘的雪花零零落落,被打的人趴在地上跟条死狗一样。
良久,鞭声停了。执鞭的军士垂首而立,也不说话,就看着扶苏的方向,等待着接下来的指示。
扶苏看看那趴在雪地上的人,又抬眼环视这些强制看惩戒的官兵,准备好了的训话,他忽然就不想说了,他心里满是悲哀和沉重。
“抬下去,罚他两季的军饷!”
两个军士踩着雪把那受罚的人抬了下去。那人无力地垂着胳膊,一动不动。
刚才他趴着的地上,鞭子扫过的白雪竟然有血的颜色。
扶苏大声训话:“列位看好了,从今往后,谁,和他一样愚蠢,他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想要军功,还是想要命,自己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