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尺妃的环佩声玎玲作响。
前面两廊明角灯亮着,寝殿里有人从里面揭了帘子,椰儿跟着尺妃进去,一股浓郁的沉香扑鼻。山水锦绣幔帐下,王后端坐在大鸾镜面前,一身绣五彩金凤的正红朝服,精美的凤尾,珍珠如意插满发髻,全身光华散采,映得满殿都染了淡淡的红。
尺妃和椰儿上去福礼,王后站起身浅笑道:“难得一起说说话,快起来。”说着搀住尺妃,挽了她的手,“新王又不来了?唉,这宫宴……他何时会上心?”
稍叹一声,方瞟了垂眉的椰儿一眼,轻轻言道:“邢妃没来也好,闹喳喳的。”
她们边浅言笑语,边挽手款步往宴殿方向走,把椰儿晾在了后头。椰儿沉默地跟随着,花气融融间,前面那两名高髻云鬓的丽人姿态高扬地走着,逶迤垂地的层层锦缎裙摆,拖走了一地的贵气。
夜宴开在波光掠影的碧池畔,殿檐下、八角亭边、树林中,都挂满了精巧别致的彩绘宫灯,皇亲国戚早已济济一堂,周围衣香鬓影、花团锦簇,欢声笑语在池畔漫散,连盏盏鎏金莲纹烛台上的蜡烛,也被染晕似的,在微风里欢快地摇曳着。
仪礼司唱和声中,王后接受了众人的跪拜,在正位的凤座上坐了,招呼尺妃坐到旁边来。椰儿因是魏王妃子,也有宫人恭谨地迎到另一边的席上坐下。刚坐定,又是一阵唱礼声,吴勇哥哥来了。
吴勇乘坐池中的舫船而来,身上明黄袍带随风飘举,后面一溜的宫女彩娥簇拥着。船靠岸,吴勇轻松地跳下船,面对满堂磕礼的众人,他首先执盏擎杯,奕奕神采中夹着爽朗的笑:“远如期,益如寿,处天左侧,大乐,我与天无极。干杯!”
众人齐喝彩,轮番把盏,奉酒捧食的宫女忙碌着。团团明月下,歌兴正酣,歌姬舞女随风起舞,扬袖高歌:
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宁忘怀乎?
月光如水,复又变淡,渐渐和满眼的奢华融成一道金色。皇宫的夜宴浓浓地铺开着,在渐入……的环境下,椰儿独自坐着,心里愈来愈感到寂寞,一种难言的寂寞。
远远的观望着尺妃,尺妃正跟王后诸妃们谈得正欢。此时的椰儿宁愿做个隐形人,也不愿这样在肉山酒海里泡下去。华能让她进宫已经是额外的赏赐的,她是感激的。可是,她实在难以坚持,唯有浅抿一口酒,然后悄悄地出了宴殿。
圆月渐升渐高,碧池清冷寒凉,水面上漂浮着几朵浮萍,乍起的秋风将一池的水面吹皱成波纹。椰儿临水而坐,随手捡一块小石子,扔进水中。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波光如镜的水面上漾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凉风阵阵,将她的背影定格成一纸浅墨的画。
后面隐隐有熟悉的龙涎香飘入,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下,一抹笑意漾在脸上。
“以为您不来了。”她笑道。
后面没回应,她疑惑地转头,吴勇哥哥正站在她的后面,脸上染了些微的红晕,一双眼睛晶亮亮地望着她。
椰儿窘迫之极,红垂羞靥,上前福了一礼:“吴勇哥哥。”
这个玩兴十足的吴勇哥哥,总是喜欢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的后面。
吴勇感觉到椰儿的窘意,开怀笑起来:“新王是不会来的,他已经很久不参加宫宴了。我正疑惑呢,今日怎么换了你过来?我没猜错的话,欣妃是个安静的人,新王怎会忍心让你孤零零的呆在这里?”
“新王不喜宫宴,是为了花春雨吗?”椰儿试探着问。
不知为何,凡跟花春雨有关联的,她都忍不住想知道。
吴勇身子摇晃了一下,凑近椰儿的身边,神秘地眨眼睛:“以前宫宴他就陪花春雨来,他喜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花春雨身上,让他们看看她有多美……人死了,这个兴趣自然没了。”嘴里的酒味掺和着身上的龙涎香拂拂而至。
椰儿见吴勇周围无人随从,不远处只有少许值班侍卫守候在道边,自己所在的地方又是僻静处,想想不妥,便撩起莲足慢慢朝一座亭子的方向移动,岂料吴勇尾随着过来。
亭子内也摆了一桌子的玉盘珍馐,空寂无人。椰儿正迟疑着,吴勇又说开了:“新王总以为……就是美色,哪里知道颜色再美,也只是一种物,又怎能使人心旌动摇呢?美色须再加上媚态,才能成为……”
椰儿想起吴勇在楚香宮也念起过这段话,今晚见吴勇醉眼朦胧的神情,她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愈加窘迫得厉害,刚想往亭外走,半空中传来一声叱咤。
“狗吴勇,拿命来!”
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