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扰净涪,起身告辞。
“那我先回去了,大哥你早点休息。”
净涪只是随意地一颌首,看着程沛起身离开。
趴在净涪身旁的五色幼鹿小心地观察着净涪的情绪变化,待到净涪目光落在它身上的那一刻,滚圆水润的双眼准确地露出夹杂着愧疚后悔和知错的眼神来。
净涪定定地望了它一阵,单手撑在案桌上,从蒲团上站起,头也不回地推门走到屋外。
五色幼鹿无措地看着净涪的背影,却不敢跟上去,只从地上站起,“呦呦呦”地冲着净涪的背影直叫。
声音可怜兮兮的,听得屋顶上头那个不请自来的人也不紧起了几分同情之意。可惜的是,哪怕再是可怜乖巧的作态,拿到净涪面前,也难以打动得了他。
五色幼鹿眼看着净涪阖上门,前肢迈出几步,却还是不敢上前,仍旧留在屋里,低头自怜。
坐在净涪禅房屋顶上方的那个人见净涪站在院中,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一双眼睛似乎浸满了夜色一样的墨,不见往日的清净宁谧,反倒显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惧。
这景浩界中万万千的修士,如果有幸看见这样的一双眼睛,少有人能够不为所动,仍旧安稳如初。更多的人怕是要连站都站不稳,甚至是被吓得软软地瘫倒在地。
但那些人中,绝对不包括现如今坐在那屋顶上方的那一个男人。
天剑宗左天行。
此时的左天行仍旧一身天剑宗弟子袍服,仍旧腰佩紫浩剑,仍旧俊美朗目,然而他的那双眼睛与往日的他又截然不同。
这样一双锋芒内敛却又暗隐剑光一往无前的眼睛,是净涪曾经极为熟悉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甚至都有一点怀念。
然而净涪不过是定睛一看,便发现了那双眼睛中隐隐带出的衰败和无奈。
净涪还待要细想,上头左天行却冲着他抬了抬手,晃了晃他手里拎着的那一个酒坛子。
“妙音寺的净涪啊......不介意的话,来陪我喝酒怎么样?”
净涪看了他一眼,虽然因为位置的原因,净涪需要抬头,但落在左天行身上的视线,却仍旧仿似俯视。
这时候左天行半点也不介意。
他甚至能够明白净涪看他那一眼所蕴含的意思。他扬手往自己嘴里倒灌了一口烈酒,大笑着道:“哈哈哈......是了,你现在是出家了的沙弥啊,不能碰酒了啊......”
“那我就自己喝了......”他语音不清地咕囔了一句,“你别太羡慕。”
左天行的声音不小,闹出来的动静也大。但不管是同在一个院子里的程沛,还是程沛识海里的司空泽,更或是还趴在屋中地上的五色幼鹿,甚至是仍在小法堂里的清沐禅师,对此却都是一无所知,仍在忙活着他们自己的事情。
净涪也不觉得奇怪。
他向前迈出一步,身形随风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了屋檐上。
左天行对此仍旧不意外,他还在往自己的嘴里灌酒。
净涪也任由他喝,自己在屋檐的另一侧坐下。
今夜无雪,只有狂风和寒星。夜幕之中,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各据一方,各自自在,看着倒也透出一分莫名的和谐。
净涪侧头看了左天行两眼,见他还在往嘴里倒酒,便也就随他去,自己微微垂落眼睑,静坐入神。
神游之中,左天行的声音伴随着狂风的呼啸声落在耳边,没有让净涪心烦,反倒生出几分看戏的兴致来。
也不是左天行是不是喝醉了,又或是他本来就是想要借酒开口询问,他竟然直接问道:“皇甫成,你是不是早知道苏千媚的事情?”
苏千媚的事情?
净涪睁开眼睛来,略带不解地看着左天行。
然而左天行此时看着是喝醉了,意识却极其清明。
他清楚地看见净涪那看似无辜不解的眼眸里闪过的笑意。
那种看戏一样的戏谑,你终于发现了的模样。
“哈......”左天行原本还想着自欺欺人,但事实就是那样的清楚明白,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倒提酒罐,将自己当成一个空荡荡的大酒缸一样往里倒酒。
“......果然是......绿的吗......”
哪怕以净涪的耳力,也听不清被左天行刻意模糊掉的字眼。但那无所谓,净涪完全能够猜得出来,那被左天行省略掉的是什么。更何况,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