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在早点铺子里喝豆汁儿的汉子已经出现在宝卷斋后院。
宝卷斋是书铺街上一间不起眼的小铺子,做些笔墨纸砚的小生意,铺子里摆的都是寻常货色,接待的也都是落魄学子。
京城里有几条专做文人生意的街道,书铺街是最偏僻的,这里的铺子多是前面开铺后面住人,宝卷斋也一样。
那汉子进来时,铺子里坐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既是东家也是掌柜,还兼伙计。
那老者看到这汉子,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继续擦拭着柜台和桌椅,就好像他这里每天要接待贵客似的,其实自从前天有个外地秀才买了一刀宣纸,两三天也没有再开张。
待到汉子走进后堂,那老者又拿起那块抹布,走到铺子门口,假装是擦拭门框,一双并不昏花的老眼却把街上的情景尽收眼底。
见没有异常,老者才重又回到铺子里。
见他进去了,一个苗条的身影才从对面的铺子后面走出来,她使个眼色,马路对过摆摊卖羊毫笔的小贩便收拾了摊子,把没卖完的羊毫笔装进背篓,大摇大摆走进宝卷斋。
“老板,我去吃个饭,把东西先搁你这儿吧?”他笑嘻嘻地问道。
花白头发的老者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这人也不客气,把东西把墙角一放便跑出去了。
老者来气,自家铺子里的羊毫笔一两银子五支,这小子卖的一两银子十支,还送小拇指大小的墨锭,摆明是用地摊货来抢生意的,整条街上的铺子,没有待见他的。
于是那老者走上来,朝着那背篓就是一脚。
背篓没有放稳,这一脚踢上去就倒了,羊毫笔洒了一地。
和羊毫笔一起洒出来的,还有七八支黄竹杆的毛笔来。
看到这黄竹杆,老者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顾不上别的,捡起一支毛笔仔细观看。
没错,这是鸡毛竹,产自浙西天目山北麓灵峰山下的鸡毛竹!
再仔细看,都是羊毫笔,可这几支用的羊毛明显与寻常毛笔不同,这叫黑子,一头山羊也只能出一两黑子毛。
老者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别看他的小铺子里卖的都是寻常货色,可是好货他是认识的,只凭这鸡毛竹和黑子毛,他就能判断出,这几支不是寻常羊毫,这是湖笔!
而且还是湖毛中的上品!
荣宝斋里卖十两银子一支的,还不如这个的成色好。
十两银子一支的湖笔,和一两银子十支的烂笔放在一起?
老者觉得不对劲,想想后院的那位,他直觉这小子把背篓放在这里,是另有目的。
他默不作声地把洒落地上的毛笔一支支捡起来,收回背篓中,再把背篓放回刚才的位置,这才拿起那块抹布,继续擦拭桌椅。
没过一会儿,那小子就回来了,向老者拱拱手,算是谢过,拿起背篓走出去,他倒是也没有再摆摊,走了没几步,便撒开脚丫子,疯也似的跑了。
他前脚刚走,老者也把抹布扔下,坐到正中的椅子上,正准备喝口茶,一双手却痒了起来。
他用左手抓抓右手,又用右手抓抓左手,可是越抓越痒,他看了看,没有被蚊子叮到,可就是痒,痒到不能忍,他顾不上关铺子,就跑到后堂,把双手浸到凉水里,原本是想让自己舒服一点,可是没想到,双手沾到冰凉的水,就像是有成千上百的虫子要从指尖钻进去一样,他的五经八脉也跟着一起痒起来,
他把双手从凉水里拿出来,拼命地甩着晃着,可是仍然很痒。
他的动静惊动了后面的人,不多时,便有四五个人围过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拿起他的手看了看,脸色就变了:”你摸过什么吗?“
老者想了想,便想到一些羊毫笔来,忙问:”怎么了?“
这人沉声道:“这是百虫叮,你被人下药了!”
老者大吃一惊,其他人也吃惊不小,有人快步到后面报信,后院里忙乱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条修长的身影从铺子里敞开的大门走进来。
她悄悄走进灶间,见灶间里空空如也,原本应该守在这里的人,显然也去看那老者的手了。
她不慌不忙地拿出个黑黝黝的物件儿,塞进了灶堂。
然后闪身出去,趁着还没有被人发现,快步走出了宝卷斋。
五城兵马司西城的人,正在离书铺街不远的一处铺子里喝羊汤,天气越来越冷了,在外面巡逻,冷风滋滋地往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