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记挂于心?”
那白衣魔修却忽然笑了,这笑容极邪肆又极美丽,两相矛盾之下越发动心心魄。他漫不经心道:“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的确想杀你,却并不因为你是我师尊的转世。”
顾夕歌凑近了盯着那少年剑修漆黑瞳孔,他几乎能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越发语气轻慢道:“你身上至多有我师尊一魂一魄,因而才有了这三分相似的面容。至于旁人皆言你之气魄与我师尊极其相似,却因你修行的是洞虚一脉的《玄止参同契》。那缕剑光一生,自有俾睨纵横的气魄贯穿于你神魂之中,那代代相传的铮铮傲骨便因此而来。”
不,不对。若他身上只有纪钧的一魂一魄,为何姜潮会成千上百次梦见玄机峰上的景色?修士皆知已经破碎的魂魄并无半分记忆残留,只木然无神全无用处。
但那峥嵘山峰清寂瀑布,姜潮好似见了成百次上千次一般,历历在目极为熟悉。他好似闭着眼睛,就能找到玄机峰藏书阁的位置,亦知晓在第三排书架之后就藏着一处暗格。
若他不是纪钧,那他又是谁?姜潮忽然惶恐又迷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夕歌绮丽惊人的面容越凑越近,几乎是呼吸可闻。
杀掉他,只要杀掉他,师尊就能复活。只需要一道剑光罢了,这筑基四层的无用之人根本挡不住。顾夕歌心底有个声音正在催促他,一下一下急促又诱惑。
横竖你都已经是弑师堕魔的叛徒,被整个九峦界万般鄙视。你既能为了封锁心魔杀掉那七只无辜的狐狸崽子,再杀一个并无过错的少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心魔语气轻缓的蛊惑着顾夕歌。他周身环绕的魔气立刻因此兴风作浪,瞬间化为一匹遮蔽了天地的暗色幕布,极快速又极轻捷地铺展开来,甚至遮蔽了那皎然如水的月光。
那白衣魔修情不自禁将手放在姜潮的脖颈上,少年人的脖颈脆弱极了,其下却有鲜红的血液暗中流淌。
不,也许这般一下下掐死那少年更好一些。只要他杀了姜潮,自己那对师尊的求而不得与苦苦追寻,都会瞬间化作泡影再不能纠缠他半分。
自己重活一次,已然看清那天命对他从不怀好意。它给予了顾夕歌逆转前途的希望,却有轻而易举地将他击落在深渊之中,深黑凝暗半分光亮都没有。
顾夕歌已然不敢奢求太多,他只愿纪钧活着,完完好好地活着。为此他就算舍弃一切都心甘情愿再所不惜,杀了区区一个少年又算得了什么?横竖只是与冲霄剑宗闹得更僵一些罢了,然而他早就回不去了。
但那本该惶恐不安的少年却定定望着顾夕歌,目光笔直如剑冷然若霜,几乎与纪钧当年一模一样。
与师尊一模一样,顾夕歌颓然地垂下了手。只此一点,姜潮便绝不该死在自己手上。他已然杀了师尊一次,还要再杀他第二次么?
纵然那一魂一魄附于姜潮之身,却依旧完完好好地存活着。若是师尊复活之后,又岂会愿意见到自己为他杀了一个无辜的少年?
且姜潮是他认定的洞虚一脉传人。纵然开始之时自己不怀好意,到了此时顾夕歌却骤然发现那原本已该消散的宗脉之情依旧存在,魂牵梦绕引得顾夕歌不能安宁。只为了冲霄剑宗,又为了师尊,他甘愿放弃。
顾夕歌直截了当地背过身去,那遮蔽了天空的森然魔气又重新收敛到他身边,观其颜色竟明澈了两分。霜一般的月华映在沙滩上,照得每一粒沙子都是洁白的。
姜潮刚缓过神来,就发现顾夕歌不见了。那白衣魔修来得迅捷走时亦是消无声息,当真如同鬼魅一般。
“姜潮,姜潮!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远处有人急急按落了剑光,杨虚言一见那少年完完好好立在沙滩上,一颗心便安定下来。
“我就说陆重光没事挑拨离间,真是令人不齿!”杨虚言一把揽过少年的肩膀,絮絮叨叨片刻不停。
姜潮却不知在思考什么,只皱着眉头并不答话。
星云派的北季峰也有这样好的月光。
李慕青仰望着那明澈如水的月色,轻声细语道:“那孩子如此抉择,也算未辜负你一番苦心。”
她身边却有一盏精致的青铜灯靛蓝火焰幽幽燃烧,无风亦起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