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到东北,吴有平感觉那只是自己在少年时代与青年时代的家,一个温馨美丽的家。但是与整个中国乃至于整个世界相比,东北就宛如一个透明的温馨美丽的玻璃房子一样,只是小小的一块。吴有平怀念那个小小的美丽家园,但是却不再会回到那里。
看吴有平脸上怀念的神色,何锐笑道:“你还记得么?那时候我刚到四平没多久,正在组建税务体系。人都没几个。我回四平警备队的那个小院,你一身学生装就从路边出来,挡在我面前说,你看我的书。哈哈……唉……”
吴有平自己都记不得怎么与何锐见的第一面,此时何锐一说,吴有平突然就想起来了。故乡四平的狭窄的街道,夏日的灼热阳光,以及满头黑发,没刮胡子胡子,以及穿着在现在看来相当不好看的北洋军校官军服的何锐。
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让吴有平突然生出一种怀疑,当年的自己真的就那样冒冒失失的冲到何锐面前,用看过何锐书的理由向何锐提出问题了么?
但记忆里还真是如此。吴有平想了片刻,还想起了更多。包括自己出发前与父亲的交谈,还有当时心中对于中国未来有可能被列强瓜分的强烈恐慌与不甘。那些……原来都是真正存在过的事情,却如同梦一样不真实。
突然,吴有平想到自己前几年去世的父亲。这位同盟会的前地方首领在临终前没有交代自己的后事,只是拉着吴有平的手说道:“儿啊,我亲眼得见中国统一,此生无憾。你可是要保重身体,万万不要病倒了。我知道,你若不能亲眼看到中华复兴,只怕死不瞑目。”
想到这里,吴有平只觉得鼻子一酸,连忙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擦去眼泪。但这股泪意竟然没立刻消散,吴有平掏出手绢擦了几次眼泪,又深呼吸两次,这才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叹道:“主席,咱们还是叹工作吧。”
何锐见自己已经拉近了与吴有平之前的互信,便点点头答道:“好,有平,我们与法国合作的基础是什么?”
“请主席说吧。”吴有平把题目推回给何锐。
何锐毫不停顿,当即答道:“法郎如果印刷出来,就是一张纸。如果没有印刷出来,就是在银行账户上的一些数字。不管是法国投资在中国的工厂,或者是形成的债务关系,法国通过与中国的合作,让那些法郎都有了相应的实物。于是,这些法郎货币才有了价值。从价值的角度来看,法国发财了,法国人民也能过上很舒服的生活。但是从国力的角度看,法国的国力并没有因此而变的如纸面上那么强。”
吴有平早就明白了国力到底指什么。稍一思索便点头赞同,“没错,因为这部分生产能力大多都在中国,而没有在法国。”
“所以不用害怕外国到中国投资。我们并没有放开那些关乎中国命脉的资源,大宗商品渠道,以及国内对于大宗商品的定价权。我们只是放开了我们不具备的产业领域,以及民用品的竞争。外国人来中国赚到了钱,也是凭本事挣的。而且中国人聪明能干,看到外国人挣了钱,当然想方设法也要参与竞争。既然大家都在竞争,那么4000万人的法国和5亿的中国比较,法国肯定会输。就算是把欧美与苏联和日本加一起,也不过是5亿人。而且他们是分散的各个国家,我们是一个5亿人的统一国家,统一市场,我们在正常的竞争中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你觉得是否如此?”
吴有平愣住了。他在年轻的时候虽然也算是有见识的,却还是年轻。加上中国那时候十分孱弱,所以生出了强烈的逆反心理,觉得中国人是世界上最聪明最能干的民族。这些年随着地位上升,接触了许多世界上出色的人才,也见识了那么多的国家,听到何锐竟然对中国人民的聪明才智的称赞,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何锐看着吴有平的神色,忍不住想笑。不过何锐觉得此时的吴有平心中压力太大,不太能接受刺激,就站起身去泡茶。把热水注入自带滤茶玻璃芯的高品质玻璃茶具里,何锐比较着自己与吴有平的心境。何锐觉得自己始终是自干五,与走资派与买办资产阶级泾渭分明,处于斗争的两个阵营。
处于社会主义阵营的中国派,在感受到无力的时候,很自然的会选择民族主义作为抵抗压力的盾牌。何锐也是在网上写帖子,发表中国是世界上最优秀民族,所以不用畏惧挑战的看法。但是大家毕竟是受过教育的,内心深处其实知道这种接近种族主义的看法其实站不住脚。吴有平也是有见识的政治家,受到这样的刺激,一时间当然不能接受。
端着茶壶与茶杯回到桌前,给吴有平倒上茶,何锐一边续水一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