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笑,“赵老弟是说何锐招收难民的事?”
赵尔巽点点头,等着张锡銮解释。就听张锡銮叹道:“以为兄愚见,最多十余年,这大总统的位置就是何锐的。现在能多救活些百姓,也是积德之事。”
赵尔巽摇摇头,“张老哥,救济灾民之事真的令人佩服。可何锐是真心的么?还是因为他这些年收了整个东北的土地,想借此挽回名声?”
听赵尔巽提及何锐的土改,张锡銮并没有回答。必须得说,何锐的土改让张锡銮都极为吃惊。在天津这帮寓公中间更是引发了激烈的讨论,骂何锐做事不计后果的寓公占了大多数。少数如赵尔巽这般进士出身的,也只是摇头叹息。
此时赵尔巽又提及土改话题,却认为何锐救灾是为了挽回名声。张锡銮是有些讶异的。论格局,这正牌进士,满清名臣,果然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反倒让张锡銮生出些好奇。
“赵老弟,这话怎么讲?”张锡銮索性问道。
赵尔巽方才的话也不是深思熟虑,只是有感而发。张锡銮一问,赵尔巽不得不考虑起来。然而考虑之后,却逐渐变了脸色,眉头也不禁皱起。
看着赵尔巽的神色,张锡銮知道赵尔巽觉得事情不对,更是讶异起来。不过在官场上,越是想到不好的结果,反倒越不会说出来。张锡銮只能追问道:“赵老弟若是想到什么,便直说。哥哥我可是洗耳恭听呢。”
赵尔巽脸色变化,越变越是凝重。最后赵尔巽大声答道:“罢了,便说给老哥听。老哥,灾年之时,能集结百万灾民,振臂一呼,天下倾覆。现在何锐执掌关外,乃是名正言顺的地方诸侯。无需百万之众,只要多了十万拣选出来的灾民组成人马。呵呵。”
听到这话,张锡銮反倒没有讶异。关外本就是移民之地,便是丰年也有不少闯关东的人前去东北。灾年这么多人逃荒,不逃到东北,又能去哪里呢?
至于何锐起兵,张锡銮觉得赵尔巽想多了。此时用兵,说着容易,可流民都是往有粮食的地方跑,怎么会往灾区劫掠?
想到这些,张锡銮笑道:“赵老弟这玩笑开大了,现在已经是共和了,讲的是责任政府。便是以大总统之尊贵,行政有差错,辞去大总统变好。总理,议长,一起下台。议员们本就有任期,几年就改选一次。既然已经共和,又能如何呢?”
赵尔巽被这话逗乐了。又想到被张勋赶下台的黎元洪,忍不住笑道:“呵呵,张老哥,张勋当年复辟。打的旗号就是反对共和。他说共和制度乃是鸡鸣狗盗,蝇营狗苟。若是张勋听到张老哥现在的话,也不知道该是拍案叫绝,还是该气的怒发冲冠呢?”
张锡銮先是礼貌的微笑,随即被赵尔巽的话逗得放声大笑起来。的确,张锡銮讲述的本就是共和制的特点,但是张锡銮可一点都没有称赞的意思。
上层们有心情因为大灾引发的思考而嬉笑怒骂,对于处于天灾下的百姓来说,此时莫说笑出声,真的连哭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为什么要前往从未去过的关外,北方的山东山西,河南河北,以及陕西的百姓来说,只是因为他们村里有人逃荒到这些地方。之后还写信回来,或者托到了东北的人带口信回来。他们在东北活下来了,给家里报个平安。
对于这些人在东北分到了土地,开始种地的说法,本乡本土的亲人邻里其实不太信。在大家看来,在本地都混得一塌糊涂,不得不背井离乡跑去东北这遥远的地方,这已经是丢人事了。
若是说自己在外面混的比本地还惨,那就是真的活不下去。只要还活下来的,就必须说自己比以前过的好。
但当自己也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大家就想起了这些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到外地的亲人相亲。原本嗤之以鼻的‘分到地’的传闻,也变成了说服自己前往东北的理由。变化就是如此快捷,从嘲讽到钦佩,从不信到相信。为了活下去,每一个人只能挣扎求存。
对于百姓们来说,忍饥挨饿才是家常便饭。通过长长的,从未见过的栅栏通道,是大家从未有过的经历。狭窄的通道,面前缓缓移动的人们,反倒让大家觉得安心了不少。背井离乡的速度,越慢越好啊。
从通道中出来,见到的是那些穿军装的人。还有灾年时候常见的施粥的大锅。
见到这些冒着热气的大锅,人群中的百姓们中才终于有了情绪。以往的灾年,乡里的富户们都要开粥棚,而且熬粥也有要求,决不能稀。几百年间,这就是规矩。平素里士绅们干些坏事,大家就忍了。到了灾年,若是这些人再不救大家,那就绝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