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谁不知道,大皇子那双眼睛,生来就是瞧不见的。
沅妃并元春皆眉目不动,只元春将茶奉与明妃时,偏又听她凉凉道:“元春姑娘,我有件事情竟不能明白,很想请教请教你。”
“奴婢不敢,但请娘娘吩咐。”见明妃有话要问,瞧着模样不肯善了,站在皇后身侧的容霜另又唤了祈雨来伺候茶水。
明妃唇角带了戏谑,笑道:“你原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女,正枝正脉,便是配了亲王正室宗妇,也绝不在话下。如今皇上爱惜大皇子,怜他身侧无人伺候,却只将你赐下做了侧妃,你怨不怨?”
皇上金口玉言,莫说只是叫你做一个侧妃,便是要你项上人头,又怎能辞?明妃今日所言,竟句句咄咄逼人,叫人吃心。
所幸元春为人稳妥,竟未乱分毫,仍旧眼观鼻鼻观心,答得十分认真:“回娘娘的话,能伺候大皇子,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并无埋怨。”
并无埋怨,便是不敢有怨,亦不能说出口。答明妃的话,却要句句小心,字字细致。指不定一不当心便被寻着错处,跌得万劫不复。
“并无埋怨,这话,我只当你说得真心。”明妃端起茶来吃,这茶才温温的,很好入口。“我再问你,你如今是皇后娘娘这坤仪宫里伺候的人,偏皇上见你是个好的,这便下旨,叫大皇子纳你做了侧妃。夫主夫主,便是以夫为主。你往后究竟是认皇后娘娘做主子,还是认大皇子做你的主子?”
元春浑身一凛,噗通跪倒在地,只差指天为誓,话语千分地恳切,言辞万分地坚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执掌江山,皇后母仪天下。怎敢在皇后娘娘前,称一句主?”
明妃句句逼人,元春躲避得当。竟将这明枪暗箭使得十分惑人,皇后终抬手,只说乏了,命众人告退。
一时间众人纷纷退去,皇后却仍端坐于位,长长了叹了口气。
容霜恐她自伤,上前要扶。皇后摆手叫她退至一侧,抬手道:“元春。”元春上前,将皇后扶住。皇后这才起身往内殿去了:“方才明妃的话,你只听听也就罢了。”
“是,奴婢明白。”元春应得十分规矩,眼中却有怅然。昔日|她在家中,何等地身娇肉贵。只进了皇宫才知道,管你什么娇养、尊贵,入了宫原都是一样。
她入宫时最不能惯自称奴婢,只到了如今,竟也觉着寻常了。到底时移世易,人都要跟着时局走。若□□仍在,绝不能让她入了这深宫。
只是到底,贾府已不如前。
皇后扫她一眼,见她面色沉静,轻声道:“去大皇子府上做侧妃,的确是委屈了你……”
若大皇子真是身子健朗,这门婚事也不算很坏。只是到底他眼睛是坏的,偏元春过去又只是个侧妃。皇上疼惜大皇子,来日择正妃,必然要则一个家世更好的相助,以免他日后过得凄苦。
贾府世家贵勋,虽大不如前,到底有着底子。皇上能为大皇子挑这样一位侧妃,业已是用心良苦。
元春立刻接口:“奴婢不委屈。”
皇后拍了拍元春手背,道:“这话说得很是,你不委屈,也不能委屈。”言及此处,皇后不由露出笑来:“我原就想着,你是个有造化的。到底被我猜着了。”
“娘娘怎么取笑奴婢。”元春面上微红。
与元春逗笑过一回,皇后便命她退下。她如今已是皇上指婚与大皇子的人,昨儿皇上已命她回国公府待嫁,算是格外的荣宠。
元春去了,容霜便上前来伺候。说了这么会话,皇后果然有些乏了。斜靠在软榻上,盯着手中一方软帕望。
容霜也不敢出声,只在一旁站着。不多时却听皇后轻声问道:“明儿元春就要归家去了,我听闻你们素日处得很好,怎么不去送送她?”
容霜道:“她如今是大皇子侧妃了,多得是人愿意上前去巴结,奴婢又何必凑上去,锦上添花固然是好,到底没什么意趣。”
皇后淡笑了笑:“大皇子虽问鼎大位无望,到底是皇上长子。一个贤王的位置,定是要给他的。元春做了这个侧妃,实在也算不得委屈。”
只她原是要水滢并元春这两步棋一并走,如今元春已被指与大皇子,虽有些用处,到底作用废了大半。如今想来,她终究还要指望着水滢才是。
思及此处,皇后支起身子,问道:“前些时候听闻滢滢病了,你派人去问一问,可大好了。若是好了,就说我念着她,叫人接她进来。”想了想,又说:“明儿元春回府,你取了牌子,送她至府里。好歹有些姊妹情谊,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