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肯嫁。”
另又说至贾元春处,自她得了赐婚旨意,许多原八竿子打不着的侍婢内侍纷纷来道喜,偏是容霜、祈雨等,不过略说两句喜庆话,竟仍如从前。
贾元春面上不显,却暗暗将他们几个尽数记在心里,不敢忘怀。须知锦上添花何其容易?一如往常,却是最好。
却说她明日就要回荣国府去,皇后娘娘念她素日里当差妥帖,今日一整日都不叫她伺候,许她在屋子里收拾衣裳物件。
将至晚膳时分,皇后桌上有一道乳鸽汤。便与容霜道:“元春打进宫便伺候我,我很念着她的好处。原要多留她两年,竟料不到皇上这样快将她赐出去。她素日是个重情义的,明日归家,今儿个晚膳想必用得很不妥帖。这盏乳鸽汤我吃着倒还可入口,你给她端了去,叫她不必来谢恩,即刻吃了就是。”
“是。”
容霜取了那盏乳鸽汤去了,送至元春房内,汤还未凉。容霜将方才皇后的话转述,虽皇后已叫元春不必去谢恩,元春仍跪地,朝皇后所在方向叩谢了,这才起身,将那盏乳鸽汤吃了。
才吃了汤,叫小丫头收拾出去,偏那厢明妃身侧的映红来叫,说明妃念着元春劳苦功高,要赏元春,叫人带了她去。
元春无法,只得起身换了衣裳,整了发髻,回过容霜,便跟着映红往外去了。
天色擦黑,宫巷一片寂静,不时有宫婢内侍走过,动作轻巧,几不闻声响。
映红那眼睛睨了元春一眼,口不对心,笑道:“恭喜元春姐姐,如今有了大前程,再别忘了我们这些人。”
元春微笑道:“姐姐才是有大前程的人,跟在明妃娘娘身侧伺候,来日谁忘了谁,也未可知。”
“元春姐姐真是会说话,难怪皇上一眼就瞧中了姐姐。虽只赐了大皇子做侧妃,到底大皇子是个体贴人,姐姐嫁过去,便是大皇子内院第一说话管用的人。”
只可惜,大皇子是个瞎子。
龙子凤孙又如何,映红心底生出一份诡异的讥讽来。又怎么,不过是个瞎子!她当攀上了什么高枝呢?
映红领着元春进了殿,才命人往里通传,不多时,便又人出来道:“娘娘命元春进去。”
元春随那宫婢进去,也不抬眼,只瞧着步子,待前头隔着珠帘见着软榻了,这才略抬头。只见明妃坐于珠帘后的软榻上,瞧不真切模样。外头却坐着四皇子,瞧着模样,母子两个原是在说些知心话。
四皇子今日穿了朱色长袍,这衣裳颜色极艳,难为四皇子竟能压住。他容色随了明妃之明艳,又添今上之俊逸,却是十分出众,令人见之难忘。
却是难怪,那些新进来的宫婢见了四皇子,每每神魂颠倒,面红耳赤。
元春不妨四皇子在此,屈膝请安时嗓音十分干涩,起身后十指芊芊拢在袖内,青葱般的嫩甲扣在掌心,生出丝丝缕缕的疼痛来。
四皇子盯着手中茶盏,好似要将上头花纹纹理研摩得仔细,竟半点不肯抬头。
两人皆浑浑噩噩,只听着明妃在珠帘里说了一些状似情真意切的话,末了又赐了元春一些东西,元春半分未入耳,到底也屈膝谢了赏。
如此做派,明妃瞧在眼底,心里却暗恨。皇上竟这样偏心,这样好的一步棋,竟硬生生下在错处。
挥手叫元春下去,她端坐于珠帘后,声音听着如珠玉落地,悦耳却冰冷。
“永宥……”
四皇子将茶盏放下,起身回话:“儿子在。”
“锥心之痛,你如今明白了?”珠帘后似传来一声讥讽的笑声,听着既凉薄又可悲,直叫人连心也冷透了。“我叫你早些结果了他,你是怎么与我说的?你说他双目早盲,怎堪继承大统,不足为惧。到底因着你心软,留了他一命。只如今你瞧瞧,是什么光景?”
四皇子喉间一哽,浓郁的酸涩自肺腑内侵袭上来,心肝好似被人强硬夺去,痛得几乎无法站立。口中却强撑着道:“父皇恩旨,此非大哥本意。”
“本意?”明妃似是打碎了个物件,里头玱玱哐哐摔了一地,玉石之声清越动人,此时闻来,却叫人心碎。“究竟是谁的本意,谁能说得明白?永宥你只记着一样就是,你父皇的心,是偏的。偏的亦不是你我,明面与内里,风光与辛酸,这些年了,你到底该明白些。你若再心软,今日失元春,明日失得,只怕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