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既是冤家,就该在一处处着。既心里定了黛玉,林玦婚事,却又不能与贾府相系了。
鸳鸯是她左膀右臂,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当下笑盈盈道:“哎呦呦,瞧瞧咱们老祖宗。才出去一个大孙女,就想着外孙子的事儿了。且宽宽心吧,林大|爷这样的家世,又是这样的人才,多少人心中的良配,且不必忧心呢。另又说了,晚些再择,也不是坏事。左右林大|爷年少有才,听人说过了年就要回乡去考试的。指不定来日高中状元,数不尽的千金闺秀等着他呢。”
她说的话,由来都是能说到贾母心里的。贾母听了,果然欢喜,当下再不提这茬,只囫囵着,便过去了。
林玦一路往外来,由人引着,到了一个花厅里头。
只见贾琏、贾瑞、贾蓉、薛蟠几人赫然在内,另又有几分生得粉面玉琢的男儿,林玦并不认得,只瞧着衣着光鲜,大抵亦是贾府中人,只是亲缘远些,故他尚不曾见过。
贾蓉此人,身着华服,生得清秀,最是风流俊俏的一个人。[1]少年之英气略少,竟更多几分女儿之婀娜。他在此列,原已令人目所难移。薛蟠近来大好龙阳之道,一时间竟瞧着他,不肯挪开视线。
至那厢林玦进门来,却如清风一股,将堂内金玉之气拂去大半。只见他身穿宝蓝锦袍,上绣劲竹枝枝,更衬得林玦面如清月,皎然出尘,人如翠竹,气韵清朗。
却是清清爽爽,如金玉相击,叫人心往。
难得这样好的容色,却半分不觉女气,少年之英挺俊美勃然。
薛蟠抢先过去,要握他的手。林玦往侧一避,躲开了,口中道:“薛兄。”
薛蟠半分不觉羞恼,面上越发显出痴态来。口中念道:“表弟这些时候不过来,也不想着我时时刻刻都念着。”
此话说得露骨,在场众人不由对视一笑。林玦听来,却觉作呕。不由蹙眉,拂袖往贾琏身侧坐了,“琏表兄叫我过来,是为着什么?”
贾琏笑道:“不为什么,难得今日都在,叫你来不过是想着一并聚一聚。”
这话才落,就听那厢有个少年郎喊道:“笨手笨脚的,泼了我一袖子。”
抬头望过去,却是一个丫头上茶来,也不知怎么,茶泼了那少年一袖子。那丫头也不认错,只道:“我才上茶,偏三爷不肯瞧着这里,手一抬就翻了。三爷原该当心着些才是。”
“你这话听着,倒像是我的错!”那少年猛然起身,怒道:“平日里没人将我放在眼里,到底我还是主子,你们不过是下人,也敢这样待我!”
这原是很重的一番话,岂料那丫头半分不退的,只是口中声音变弱些,也不曾求饶,只说:“这原不是错不错,说的是个理字。主子自然是尊贵的,却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人。前些时候宝二爷在这里,也是我上茶。那回才是失手翻了茶盏,宝二爷也不曾说什么。倒显得三爷气量小了。”
这一番话絮絮地,却如绵里藏针,轻易刺人发痛。
少年果然大怒,偏未出口,贾琏便斥道:“够了!不过是丫头失手,你与她纠缠,反倒叫人说你失了体面!”说着,命那丫头道:“下去罢!你是丫头,我不处置你,自去你琏二|奶奶那里领罚。”
那丫头扭头出去,口中还道:“去就去了,还是个爷呢,这样小器的。”
林玦见了,大为惊异。反观贾府中人,却是一派寻常,半分未放在心上的模样。不由心中感叹,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不由得这宁荣二府不乱。
下人丫头一个个气性比主子还大些,如何使得?
他原不是这里的人,在这里活了这些年,却已明白。反是这些人,自个儿不明白起来。在什么位置,就该做什么事。
见他神色莫名,贾琏侧头与他赔笑,道:“表弟见谅。这不成器的是我三弟,名琮。他一贯爱淘气,整日地泼猴一般,倒叫表弟看笑话。”
原那少年正是贾琏异母弟弟,大房庶出的贾琮。
交代了这一声,贾琏才斥贾琮:“还不快下去换身衣裳!若教大太太知道了,仔细揭你的皮!”
那贾琮原在家中便不受宠,这个不疼那个不爱的。听了贾琏的话,忙不迭去了,竟是脚不沾地的模样。
林玦见了,与贾琏笑道:“瞧着年岁尚小,只比宝玉略大一些。男儿淘气本是寻常,表兄是兄长,很该宽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