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嘛,都什么时代了,老观念要改一改才行。你看人家脑子活络的,哪一个过得不是有滋有味的?就你这个死脑筋,才带着一大家子受穷。”张细军的表婶端着茶缸,瞥了埋头抽烟的表侄儿一眼说道。事情,算是妥了。她那两万块,也快要到手了。皆大欢喜,大多数欢喜。她欢喜,张新风欢喜,配冥婚的张家欢喜。这就够了,她管张细军和张新梅欢不欢喜呢。
“啪!”张细军没有搭话,只是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儿子娶不上媳妇,是他这个当爹的不是。闺女“卖”给人家配冥婚,也是自己这个当爹的不是。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总有一条会落个不是的。
“你这是干嘛?甩脸子给我看呢?你要是不同意趁早说,别弄得跟旧社会杨白劳似的。合着这事儿跟谁逼你一样。就算你是杨白劳,老张家也不是黄世仁。就算他家是黄世仁,他家的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张细军的这一巴掌,让他表婶觉得扇在了自己脸上一样。一拍桌子,老妪中气十足的在堂屋呵斥起来。
“别,您别生气。我爹这也是一时脑筋转不过弯来。”张新风见势不妙,赶紧过来打圆场。只要今儿在文书上摁了手印,自己个儿拿了钱明儿就能昂首挺胸的去丈母娘家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坏了好事。再说了,这事儿可是妹妹自己答应的。自己没逼她,也没人逼她。没有,没人逼过她。张新风心里如此想着。他浑然不知,自己在家跟老父亲吵架,正是在无形地逼迫自己的妹妹点头。家庭生活中,这种软暴力比硬暴力更让人觉得恐惧。
张新风娶亲的那天,也是张新梅出嫁的日子。日子,是张细军刻意定的。他有些担心,自己会在闺女出嫁的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儿子娶亲,亲戚多。有大家闹腾着分散一下注意力,想必心里会好过一些吧。热闹,是真热闹。村子里一整天就没断过鞭炮。鞭炮是张家送来的,说是图个喜庆。不过这喜庆跟张新梅没多大关系,因为她一大早就坐上了夫家的车离开了自己的家。鞭炮的喜庆,则是被张新风和他媳妇独占了。
“一拜天地...”张家还是依足了老礼办着仪式和酒席。开席之前,还是给自己那个死去的儿子和活着的儿媳妇拜了天地。张新梅头上搭着大红的盖头,就那么依从着身边婆子们的指示那么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别人结婚,拜堂成亲的时候,都会是一片喧闹起哄。可是她结婚,大家都安静得很。
远方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鞭炮,想必哥哥跟嫂子,也在举行着仪式吧?也不知道父亲的身上,带了红包没有。待会要是没给红包,会不会被人笑话。鞭炮声传入张新梅的耳朵里,她的心里,则依然在挂念着那个辛苦了半辈子的父亲。父亲为钱操劳了半辈子,她实在不想看他继续那么苦下去。把哥哥的婚事料理了,他也能够轻松一些了吧?张新梅被身边的婆子轻轻拉扯了一把,然后低头跟随着人家的脚步朝新房里走去。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她嫁的这个死鬼丈夫,长得什么样。
“开席,开席!”或许是看见客人们太过安静,老张有些尴尬的起身吩咐着请来的帮工们。不多时,鱼肉酒菜就先后摆满了桌子。烟是软珍,酒是十五年白云。烟酒的档次,拿到城里都不算次了。酒过三巡之后,婚礼现场的气氛才算是热络了一些。不过也仅仅限于村里的那几个好吃懒做的懒汉而已。除了他们开始猜拳赌酒,旁的人大多只是默默地吃着东西。这没什么值得庆贺和恭喜的,人们心里这么想着。
“嫁我们家来,是亏了你。从今往后,不用你干活。好好在家待着就行。每个月,我会给你3000块做费用。”送走了客人,老张酒气熏天的走进新房,看了看依旧坐在床上搭着盖头一动不动的儿媳妇说道。
“嗯!”张新梅低声应了。3000块,自己可以补贴家里的开销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嫁过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家里的条件太一般了,一般,只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说得现实一些,就是家里太穷了。父亲盖房子,原本想盖个小三层的。可是实在是借不到钱,最后只能盖个小两层。就是这,二层也只盖了半边房。剩下半边,父亲常说用来晒谷子什么的正合适。其实她都知道,要是家里有钱,把房子盖全乎了,在屋顶晒不也一样么。
“那就这样安排了,天也不早了,把盖头掀了吃点东西然后休息吧。”老张说完之后,从兜里摸出一个信封放在了桌上。想要人家踏实留下,就显得买动人家的心。老张做了半辈子生意,深知财帛动人心的道理。要不然,人家凭什么留下来守活寡?总得让人图上一头不是!
听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