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准备一份与这位少爷所要的相同酒菜。”大汉向店伙说:“但不要竹叶青,换徐沛高梁一锅头。”转向他咧嘴一笑:“你很好嘛!咱们昨晚白耽心,白忙一场。”
“他娘的!原来是你们做的好事。”他似笑非笑,粗话冲口而出:“难怪今天城门晚开半个时辰,城内城外大举搜捕昨晚在裴家杀人的强盗。你们……”
“我们是去救你的。”
“甚么?你们……”
“咱们欠你一份情,希望能有机会偿还。咱们这些人恩怨分明,有恩不报非好汉,有仇不报枉为人……”
“去你娘的!”他笑骂:“你们来去如风,一进一出见人就杀,这样能救我?分明是存心不良,促我早死,真是岂有此理,你还敢来见我?”不用猜,他也知道是怨鬼的人。
这些江湖凶枭悍贼强盗,办事任性狂妄不顾后果,不会精心策划行动大计,哪能用这种方式救人?难怪这期间他们毫无表现,已被镇抚司有效地阻绝他们报复的活动,处境日渐险恶。
快速地打了就跑,是他们唯一可行的手段,因此他并没真的生气,倒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们不能耽搁呀!撤走如果晚了片刻,咱们一个人也逃不掉,一击即走,是咱们的惯技。不能怪我们胡搞,咱们只能凭一股愤气,聊尽一分心意而已。你平安无恙,咱们好高兴。”
“去你的!胡搞。”
“咱们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已经无法向镇抚司报复,始终掌握不了几个首脑的动静。如果没有你帮助,咱们的损失将更为惨重。看来,不得不暂且忍耐,撤出京都等候机会卷土重来。”大汉长吁短叹:“对付不相干的小豪霸哮天吠,咱们也感到力不从心,哪能奈何得了镇抚司一些首脑人物?仅天地双杀星也吃定咱们了。”
店伙送来酒菜,替他俩斟上酒便招呼其他酒客,不打扰他俩的谈话。
他连喝了两杯酒,陷入沉思。
制造时势与利用时势,是纵横裨阖成功的保证。
以仁义道德或英雄好汉的心态办事,万事不成,在目下京都没有公义是非,没有天理国法的环境中,英雄好汉注定了是大输家。
这里所指的英雄好汉,与江湖人士口中的英雄好汉是两码子事。
楚霸王是英雄,刘福通是英雄;荆柯是好汉,倪文俊是好汉。楚霸王与荆柯是古人;刘福通与倪文俊是本朝初逐鹿群雄的人。不论古人或今人,命运注定了他们是大输家。
他不是英雄好汉。在江湖人士的分类中,他是邪魔外道;在官方的档案里,他是土匪强盗;在平民百姓的心目中,他是替天行道的报应修罗神。
他必须依情势的发展,用自己的手段办事。
“喂!你在想甚么?”大汉发觉他失神,大感诧异。
“你们这些人,虽然夸称是亡命好汉,其实仍然贪恋生命,只是比别的人看得开而已。”他定下神抛开思路,无意识地转动酒杯:“在某一处地方作案时间过久,犯了贵行的忌讳。人手不足,实力有限,京都卧虎藏龙,你们哪有立足之地?再不见机远走高飞,下场是极为痛苦悲惨的?”
“这……我们明白,所以有些人走了。”
“王千户正在改变防卫部署,把目标放在对付江湖龙蛇上,派遣得力臂膀带人分区防守,一有动静就八方收网堵截合围。等他布署停当,就是你们的末日了。走吧!是该走的时候了,对方已找出你们的弱点策定对策,你们能撑得了多久。”
“可是,委实有点不甘心。”大汉恨声说。
“要被捉住凌迟剥皮才甘心吗?”
“老弟,帮我们最后一次忙,至少得把天地双杀星宰了,咱们才甘心撤走。”
“我不能帮助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对京都小霸王的地位相当满意,岂能找死做强盗?”
“咱们并不想拖你下水,你也该找他们自怨气呀!”
“这样吧,我找一两个人替你们打前锋。”
“哦!你是说……”
“天地双杀星算甚么呢!他们只是听命行事的爪牙。镇抚司目下掌权任意翻云覆雨,不断残害官民的刽子手,是十大刽子手的头头,宰了他不啻替天行道。我找人替你们打前锋,出其不意攻入他三山门黄家井大宅,你们随后跟入,杀人放火一击即走,即使杀不死他,也够他受的了。阁下回去和怨鬼商量,如果同意,给我留记号答覆。在三天之内准备行动,如何?”
“好。”大汉高兴得跳起来,把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