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心头百般的思量,竟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亦只能站了在她身后,听着她低低地哭泣。
良久,画扇才止住了哭泣。抬起脸来,愣愣地望住天那一边,不知何时出来的一轮明月。
明月,你是不忍看这一幕,才偷偷地躲起来,至今才敢出来吗?
“……”连煜华吸了吸鼻子,鼻尖冰冷。他抬头,亦望住那一轮明月,忽地便笑了,笑如鬼魅,“你恨吗?”他轻声地问。
画扇不回头,却知道是他。
“恨。”她回答,却是不带一丝情感,平静得如同一池死水。
“有多恨?”他的声音颇带些诱惑,轻轻柔柔,仿佛漫不经心随性而问,又仿佛循循善诱,引起她心底无限的仇恨。
她愣住,看着皎洁的月,想了半日,才缓缓地道:“恨到可以不顾一切,可以为之去死。”
连煜华笑。
他喜欢这个字,恨。
他亦是有恨的人,恨意,是支撑着他活下去的理由。她有恨,他有恨,他们,或许是注定会走到一起,才有了那日的偶遇,今日的巧合。
“若我给你一个不顾一切的机会,你待如何?”
他弯下腰去,抓起画扇的脸,扯开她脸上的面纱。那丑陋的绿斑赫然闯入眼帘,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只是,那眼底的恨意,不强烈,波澜不惊的恨意,仿佛是已经死去的恨意,却震撼了他的心。
天地下竟有这样的恨,恨得心如死水,恨得这样平静。
“各取所需罢了,王爷又要我如何?”画扇冷笑,笑得连煜华迷了眼。
倒是个聪明的丫头,各取所需罢了,好一个各取所需!
他亦展开笑靥如花。
这辈子,他只信任心中有恨的人。只有心中有恨的人,才能不顾一切,才能宁可拼了自己的命。
受苦的章节总算是完了,我汗一小小下。
深锁春光一院愁(一)
三月的春风一吹,满园的绿色层层绽开,枝头亦已经有了两三朵花骨朵,耐不住春的诱惑,恣意地绽放出芬芳。悯月楼边的池水,早就化了冰,漾出绿意盈盈。满池的红鱼,憋了一整个冬季,再也忍不住一颗好动的心,争先跃出水面,一睹早春的绚丽。
这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有小半个月了。春雨绵绵,杨柳又绿,檐下飞来是旧燕,怎奈楼中换新人。
蕙玉手中提着食盒,侍女小雅打着纸伞,一路上捡着有檐的长廊而行,却依然湿了一双双蝶戏花的绣花鞋。才到门口,便见月眉坐了在廊子底下,百无聊赖地看着迷蒙的细雨发呆。
忍不住蛾眉微蹙,看了一眼小雅,小雅依然是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见蕙玉看她,又不满地嘟嘴道:“本来就是的……”
月眉见她来,急忙起身,也不出来迎,只在原地恭敬地福身,算作是行礼。她便走过去,将手中的适合递与月眉,问道:“姑娘还没起来?”
月眉点头:“方才去看过,唤了几声没见答应。”见小雅注意不在此,又附过身子去,“昨夜半夜里,王爷来过了。”
蕙玉身子一颤,脸色忽地苍白,手中绞着一条翠绿色的帕子,良久才开口,声音却是波澜不惊:“我进去瞧瞧。”
推开门,之间屋里一片黑暗,她眼一眩,几乎要站不稳,幸而小雅眼疾手快扶住了:“王妃小心。”
她点头,这时已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朝着锦榻那边望去,却不见人,心中一急,连忙喊道:“云姑娘?”
“梨花将欲开,人不在,空断肠,枉凝眉。点点泪,谁人理会。”声音是从外头传进来的,夹杂着风声雨声。
蕙玉转过屏风,果然见她倚了在小窗边,呆呆地望着窗外满园的春光。光刺眼,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姑娘起来了!”她展开笑靥,对小雅道,“快去打了热水来,替姑娘梳洗。”小雅不情不愿地去了。
画扇回过头,在原地略略福了福身子:“民女见过王妃。”表情麻木恭顺,眼波流转,却已摄人心魄。只是如此罢了,便复又转过头去,再无他话。
蕙玉心中又是一阵惊叹。
这女子,是每见一次,就愈加觉得她的美艳,不言不笑,只一个疏懒的眼神,便已能让人心驰神往。不禁心中又是嫉妒。难怪王爷昨夜里,半夜三更的……
只是失落是一瞬间的,她扬了笑,上前亲昵地挽住画扇:“姑娘身子薄弱,可别着凉了。到时候,要我如何和王爷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