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心。
她想,她必定是心中有大痛的人。
“姑娘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她叹气,复又在凳上坐下,“自己不疼,旁的人也会心疼。”自打进了南王府,便没见她笑过。每日里不是流泪,便是木然地坐着,宛若已经没有了灵魂似的。
“旁的人……”画扇恍惚地,嘴角扬起淡淡的讥诮,“如今,还有什么旁的人疼我。”最疼爱她的姑姑,已经死了。那个与她心心相印的男子,却搂着她的仇人!
连宸祈,你未免太傻!
纵然再是相似,你却不认得,这又怎么算是爱过!或者,你爱,不过是一副空皮囊,个中的魂,再变化亦是与你无关?
“怎么没人!”蕙玉嗔怪道,“我便是一个,王爷亦是一个。”只是说道后面半句,已有些不自然。
画扇亦听出来了,便只是不动声色地:“他关心我,不过是把我当作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王妃才是王爷的枕边人,王爷对画扇的关心,再多又如何多得过王妃去?”
话说得流畅,自己心中也是佩服。南王早便找了几个年老的宫女,特地教导她的举止言行,她亦下了决心苦练,潜心琢磨,看来倒颇有一番成效。
她心中知道,南王妃这个称呼,不过是个空壳罢了。平日里她偶然间从侍女们的闲言闲语中亦听得出来,王爷大婚三年有余,在王妃屋里歇息不过只在新婚一夜。
蕙玉愣了一愣,只是尴尬地笑了,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这时月眉进来禀道:“王妃,云姑娘,王爷来了。”
蕙玉急忙起身,慌张地理了理发髻,又让小雅帮着看看衣裙。倒是画扇,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坐了不懂,足似她才是这南王府的王妃一般。
连煜华前脚踏进屋子,便瞧见了蕙玉,原先笑意黯然的一张脸一时便有些阴沉,道:“你先下去。”
只这一句,便自顾自做了在桌边,挑了桌上一块糕点便吃起来,再无他话。蕙玉一时气恼,愣在原地,只是心中百转千回,终是顺从地扬起一个得体的笑,福身告退。
及出了院子,才伏了在小雅身上,低低地啜泣着。小雅恨恨地骂道:“狐媚子,不过长得一副妖精样子,装装柔弱,念几句文雅的,便勾了王爷的魂去……”
蕙玉急忙捂住了她的嘴,骂道:“小蹄子,不要命了!”只是终究又忍不住哭,一路上拭着泪回去了。
“王爷这样对王妃,可真叫人冷了心肠。”画扇闲闲地讥诮,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前不由地浮现出连宸祈的模样。
毕竟是兄弟,终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不知道连宸祈,是否亦是这样冷血狠心。
连煜华咽下口中的糕点,似是没听到她说的一般,诡异地一笑,如魑如魅:“三月初九,他会出宫。”
深锁春光一院愁(四)
三月初九。
画扇在心中默默地念着,绝美的容颜上慢慢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却凄然。
“你不问我的打算?”看着她的笑,连煜华心中一动,不由脱口问道。画扇依然是笑,却越发的灿烂,又带了些许妩媚:“王爷自会安排好一切,初儿又何须担心。”
哦,对了。
她现在不叫云画扇,她叫云初。她不是什么公主,她只是一个低贱的侍女。云画扇,已经不在了,再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个云画扇的存在。
连煜华眼底闪过含义不明的光,信手拈来桌上的白玉小瓷瓶中一枝春草,在手中细细捻碎。绿色的草汁慢慢地将他的手染成可怖的黄绿色。
“说得好,本王自然会安排妥当。你要做的,只是听从本王。”他笑,心中却是有了斟酌。这女子,很是聪明。
忽地门外徐路来报:“启禀王爷,皇上来了。”声音是轻轻的,带着些许的慌张。
皇上……
两个字直直地刺入画扇的耳朵,身子竟不由地一晃。忍不住咬了牙,背过身子去。屋外的春光,透过素白色水墨兰花屏风,只余淡淡的一点朦胧,轻轻地打在深色的木地板上。画扇走过去一步,地板发出轻微的响动,吱吱呀呀似乎在吟唱着古老的哀歌。
连煜华悠然地站起身子,脸上表情淡然,只是语气不悦:“慌什么?自家兄弟,又不是没来过的。”转身要和画扇告辞,却又犹豫。
她的背影,那么深那么暗沉,似乎笼罩在他所不能体会的情绪之中。那情绪不是悲伤,不是愤怒。
只有画扇知道,那是多么深的怨恨与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