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云环顾一望,蓦然有些失神。
他不是个矫情的人,该自己享受的光荣和赞扬,他定会坦然受之。
古有武二郎打虎,今有徐二郎斩妖,听起来还是自己更厉害一点……但是这一回妖修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自己完全是被动应对,所以谈不上“为民除害”。
得到官方奖赏是制度,徐振云心安理得;但是街坊四邻的热情,他略感受之有愧。
但这仿佛实质的情感投射,依旧令徐振云生出一种一种熏然欲醉的快意——
短短半日,从“徐家三害”,到姐姐徐清霜,再到眼前的街坊四邻;还有其实并未真正谋面,一直在记忆中缱绻徘徊的冉楚楚……
这些热切真挚的情感扑面涌来,都像一根根的“锚”,以极快的速度强化着徐振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刚刚浴室中的梦境,似乎将天平扳回去一些,令他激起了对前世、对父母的思念,和回去的渴望;但是眼前这浩瀚的声浪,却再度将徐振云和这方世界牢牢锁定。
内心深处,有一个宏大的声音在回响:
回不去了。
我是徐振云,心元本洲的徐振云!
……
典礼完成之后,李县令不出所料的选择进门拜访,并且是和徐振云单独谈话。
内室之中,分宾主坐定,徐振云取出待客用的白瓷杯,亲自为李县令奉上时新的七宝杏仁茶。
李县令端起茶杯引了一口,微微颔首称许,然后呵呵一笑道:“徐振云,还认得我么?”
话音一落,李县令容貌明明丝毫未变,但本人气质却发生了极奇妙的变化;一下子构成了反差——没有换脸,胜似换脸!
恍惚之间,徐振云几乎下意识以为李县令要变成妖怪了!?
但定睛一看面前之人,徐振云怔然道:“李……”
在白石武馆之中,有一个和徐振云同年的体术修者,名叫李长寿。
此人段位晋升的进度和徐振云相当,但是战力却要逊色一些。
李长寿篾匠出身的老爹对儿子极为关心,隔三差五到武院之中观战,并四顾无人的呐喊助威,口沫飞溅,以至于人人侧目。
但李长寿每次实战比斗,都是沦为沙包,被徐振云打成猪头,令李老爹扼腕痛惜。
在徐振云视线中,李县令和李老爹,两个气质迥异的人,微妙的重合起来。
李县令喟然叹道:“好小子,将我儿子打得好惨。”
徐振云再无疑虑,笑道:“那令公子需要再加把劲,将来争取报仇。”
李县令摇头道:“没机会了……八段斩妖修,特荐入道……你小子机缘不小啊。你一个月前的战力,绝对达不到这种程度。”
简简单单两句话,双方的距离感快速消弭。
李县令的待人接物,并不比梁宏博逊色太多。
单是神龙使亲自传命,令他为徐振云颁下赏赐、同时为“特选”考核兼为看护这两件事,就不难看出徐振云前途大好,完全值得他折节下交。
但是李县令的处理柔和巧妙,虽是借用旧识之缘,但切入娴熟,不显刻意。
三言两语,既拉近了关系,又不失身份。
徐振云却对李县令的双重身份大感有趣,嬉笑道:“没有想到,李县令还有扮猪吃老虎的雅致。”
李县令摇头道:“不是什么雅致。此乃‘与世同尘’之真谛。修道者人生本是一分为二,一个是‘道业分’,一个是‘世俗分’。两种身份互不干涉,就像被分成两半。”
“譬如你的父亲徐奉志,同样是修道人。但是他在大晋仙朝担任何等职司,亲属近人却全然不知。”
“其中种种奥妙,以及所谓‘全隐’、‘半隐’的道理,用不了多久,当你成为修道者之后,自然会明白。”
徐振云一边思索,一边牢记在心。
李县令又道:“想来你心中有数,李某是受神龙使大人嘱托而来。你且耐心等候,神龙使大人马上就到。”
“届时他会亲自提点你参加考核之事。”
他话音刚落,一道雄浑声音紧随其后,虎虎生风:“不是‘马上’,梁某已然来也!”
一阵狂风从大门刮进来,室内忽然有三色光影聚合凝形,一个人影轻轻闪烁,几秒钟后凝练成实体,正是梁宏博。
李县令连忙起身拜见。
徐振云也拱手道:“神龙使大人……”
梁宏博随意一挥手,豪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