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也赞同,也说要去恭贺。
王亨并不应声,只看着窗外。
周大人是个实诚君子,见王亨不接话,也不再纠缠追问。
他是北边人,不惯坐船,船行到这会儿,早觉得胸中恶烦、无法忍耐,急忙告罪一声,去舱房内歇息了。
这时,小厮煮开了水,梁心铭便起身接过铜壶,亲自为大家泡茶。她似乎心无旁骛、专注手上动作,其实谁都没发现,她已经将茶具冲洗了几遍。
好容易泡好,她捧了一盏茶,送到王亨面前。
王亨低头一看:茶盏中漂着一朵金黄的小菊花,叶片层层密密,恍若还在枝头随风摇曳;柳黄色清亮的茶水,在青花茶盏的衬托下,甘爽怡人,还没喝便觉口齿生津。
他猛抬头,目光落在梁心铭浓密的睫毛上。
太阳已升上天空,阳光破开晨雾,照在青山绿水间。梁心铭依然是一身青灰长衫,俊雅的面庞在阳光照射下格外白皙如玉,隐隐透着浅浅的粉色。
王亨激动问道:“你怎会泡这茶?谁教你的?”
梁心铭睫毛微垂,回道:“学生这茶艺是天生地养的。昔日在山中摘了野茶,便取了泉水来烹煮,并无一定的讲究。然山势险恶,能摘的野茶有限,学生便常以竹叶、松针、菊花等来代替,不过取其清香而已。”
说完转身,捧起另一盏茶送到洪飞面前。
洪飞笑道:“好一个天生地养!”说罢低头喝了一口,又道:“果然与寻常的菊花茶不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梁心铭道:“也不是错觉。是黄山的水好。”
说着话,自己也端起一杯,慢慢喝着。
王亨一直注视着她,目光怔怔的,迷惑。
少时,一安进来请示王亨:“大爷,那些东西可都要带回老家去?”他是指刚才收的那些特产。
王亨道:“挑好的留一半,敬献给皇上尝个新鲜。”
一安忙答应,转身出去了。
梁心铭心中一动,想这人有些手段,如此一来,便是御史弹劾,皇上也不会为了这点子小事罚他。
她奉承道:“恩师对皇上忠心,天日可表。”
王亨瞅着她笑道:“你嘴上夸我,心里怕不这么想。你疑惑为师收礼收得痛快,就不怕御史弹劾?现在见我要带一半给皇上,猜我是为了保全自身。对不对?”
梁心铭哪肯承认,半真半假道:“学生没想到什么保全。难道分送些给皇上,就能免了罪了?”
王亨随意道:“不过是些土物,他们送,我们收了,他们也就心安了;我若不收,他们也不会从此就断绝送往迎来。‘水至清无鱼’,这天下的官儿都是一样的。若不随大流,定会遭到排挤。至于御史弹劾?从来只听说官员贪污受贿获罪,可没听说为了些土产被抄家的!”
洪飞失笑道:“你收了礼,还编出这一番大道理来。”
又转向梁心铭道:“王兄这是告诫你:守住大义和大节,不用在小事上钻牛角尖。抗不过的!”
梁心铭点头,表示受教,道:“学生明白。这便是所谓的‘外圆内方’,两位恩师其实都是忠臣。”
心中却想道:“我还用你们教!前世这样的事见多了。”
王亨冷笑一声,道:“忠臣?为师可不要做忠臣。忠臣都活不长。为师要做奸臣!”
洪飞正喝茶,闻言呛了,猛咳起来。
梁心铭也浑身一震,很快又做无事样,当他说笑。
这时,船到华阳镇渡口,王家来接王亨的人早等在渡口,还有一条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黑狗。王亨放下茶盏,长身而起,招呼一声,下船上岸,洪飞和梁心铭一齐送他。
大黑狗兴奋地对着船上狂叫。
王亨下船,它直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王亨身上,看那架势,想要和王亨来个热情拥抱。
王亨笑拍狗头,叫:“墨云!”
黑狗听见主人叫自己,狗尾巴甩得更欢畅了,“汪汪”大叫。这时,洪飞和梁心铭也下了船,墨云从王亨身上跳下来,冲着他二人狂叫,比对王亨还要热烈。
梁心铭笑道:“这狗真威武!”说着伸手去摸狗头。
墨云却溜一下闪开,跑到河边草地上,转过头,灰溜溜地呜咽着,不满地看着梁心铭。
梁心铭笑道:“还挺有脾气的。”
王亨本来见她摸墨云,心中一动,要看墨云对她怎样。谁知墨云却根本不给她面子,连碰都不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