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仪进来,就见大人侧卧在床上,犹如睡牡丹,嘴角噙笑,不知想到什么好事,睡梦中都露出笑来。
他有些不忍叫她了,但就这么盯着她看,也是不妥,大大的不妥。他踌躇了一会,正准备出去,床上却有了动静,梁心铭悠悠醒来,长长的睫毛一开一合再开。
赵子仪忙道:“大人醒了?睡得可好?”
这称呼怎么这么怪呢。
梁心铭坐起身,手掩着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无力道:“睡不好。人下了马车,心还在摇晃。”
赵子仪忙道:“那就起来,出去走走就好了。”
梁心铭点头下床,自去找衣裳换,赵子仪忙出去了,他对着她好像对着一个真女人似得,总不自在。
梁心铭暗笑,本官可不就是真女人么!
她换了衣裳,和赵子仪一块上街,在街上闲逛,观察汉江府的治理情况,领略了当地的风俗民情,然后找到小二说的酒楼,进了预定的雅间吃饭。
一个时辰后,他们便回来了。
各自洗洗倒头就睡,至子时赵子仪醒来,叫醒了梁心铭,精心收拾装扮,准备夜探隔壁的满庭芳。
他们在酒楼吃饭时,赵子仪凭着绝好的耳力,听见隔壁雅间人说原本请了裴知府,但裴知府今晚要在满庭芳招待重要客人,所以来不了了。又从他们言谈间得知,裴知府在溟州是孟远翔的属官,前儿京城传来消息,说孟远翔下狱了,裴知府很是不安,连续派人进京打探消息。
这件事梁心铭听洪飞说过。
梁心铭被刺杀那天下午,洪飞去探望她,梁心铭问起溟州官员的调动情况,想从中探出王亨的去向。王亨追查海盗一案,若涉及官员像孟远翔这样调离原任,他肯定会追查过去的。其中有个禁军副将军当时参加剿灭海盗的,后调去了湖州;还有个官员调去了云州,所以梁心铭觉得,眼下王亨不在湖州就在云州。后来她又问赵寅“恩师去湖州了吧?”赵寅当时一怔,虽未承认,但无异于默认了。
现在,她敏锐感觉这裴知府似有问题,当然不会放过,要助王亨一臂之力,探查裴知府的底细。
为何要夜探满庭芳呢?
梁心铭运用反侦察的思维分析:若她是裴知府,有些重要的东西会放在哪里呢?放在家里被人搜太蠢了,放在衙门也不安全,放在私宅也容易暴露。满庭芳是前任知府马瑞建造的,他又常带官员去寻欢作乐,等于一个公共场所,人来人往,把东西藏在那反而不引人注目。
当然,她这假设也不一定准确无误,想着今晚没有收获,明晚就上裴知府家去瞧瞧;再一个目的就是,梁心铭想弄清楚裴知府今晚要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深夜潜伏,一般是穿一身黑衣,但梁心铭却穿了一身白衣,因为外面积雪未化,容易和积雪融为一体。她没有白色衣服,便将中衣套在水獭皮袄的外面,反正中衣宽松的很。穿好了,她暗想“这也算是内衣外穿吧”。
收拾完,出房和赵子仪碰头。
赵子仪果然也是行家,没蠢的穿一身黑衣,而是穿了一身银灰,在夜晚的白雪世界中,也不算惹眼。
他们没走门出去,而是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赵子仪撑起窗扇,先让梁心铭上了窗台,然后揽着她腰,轻轻一纵身,直跳到一丈开外的后园小径上,没在窗台下的积雪上留下任何痕迹。放下梁心铭,他又返回去放下窗扇。然后再翻过客栈院墙,入满庭芳,也是同样谨慎。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雪后的青冥深邃无垠,一轮圆月悬在当空,照得这汉江府城如同白昼一般。
昨天是元宵节,城里有灯会,今晚依然。此时街上热闹不减,满庭芳内更是彩灯灼灼、笙歌悠扬。园内有山有水,有亭有轩,梁心铭觉得就是一个“大观园”。可见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员的胆子有多大,比皇帝还要逍遥呢。
赵子仪带着梁心铭左躲右闪,直入一院内。这是戏子们住的地方。一番探查后,两人进入一间屋,点燃烛火,赵子仪便闪身出去了,在外替梁心铭望风。
梁心铭在妆台前坐下,用人家的东西开始化妆。
化妆之前,她先用眉石在面颊上点了些不规则的雀斑,因为她要画浓妆,做出掩盖斑点的效果。
然后,她将眉毛描得长长的,眼影涂得粉粉的,腮颊抹得艳艳的,嘴唇涂得猩红性感;又特意往牙齿上沾了些红痕,弄得就好像是因为唇上胭脂不小心沾上去的样子,咧嘴一笑,十分的触目惊心,适合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