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喜对于吕荼的回答时而皱眉时而笑颜,显然他有赞同,也有反对和疑义。
“公子听你言,我觉察到的是术,而非道”
“术者,方也!故称为方士,道者,事道也,称为道士。今公子言美则响美,言恶则响恶。就如同我身后的那棵大梨树,想要美好的果实却只为它施肥杀虫,在我看来实为弃道而修术,弃本而养末也!”
吕荼明白尹喜的意思,他这是对自己夸大人的力量和个体的努力而感到不认同,但他没有否定自己观点有弊端:“荼在鲁国曲阜时,曾经住在荼的姑母敬姜家,她家里后院种了许多葫芦”
“荼有一表弟,名叫公父文伯,有一天荼见葫芦藤上有了虫子,荼对公父文伯说,表弟,葫芦藤上有了虫子,应该杀死它”
“谁料表弟不当一回事道:兄长,
我要的是葫芦又不是虫子”
“后来葫芦藤被虫子吃尽,没有结出葫芦来”
“所以荼认为道对于人而言就是要逆的,就像那葫芦藤自然而然生出的虫子般,我们不杀死虫子,我们就得不到我们的想要”
“先生,您现在还认为道就比术高贵,根就比末就重要吗?”吕荼最后反问。
尹喜听罢吕荼的话陷入沉思当中,显然他被吕荼的话打动了,甚至有了顿悟。
“公子,您认为道有善恶吗?”尹喜把手中接下的梨花全都洒出,春风以来,飘入了空中,然后打了个卷,飞往了山下。
“道没有善恶,人赋予于善恶”吕荼回答道。
“何解?”尹喜对于吕荼越发觉得兴趣了,他发现吕荼的观点和夫子和自己皆是有所同又有所不同,而不同的地方往往正是自己和夫子的所困惑的地方。
吕荼指着那一轮慢慢落山的红日道:“太极有阴阳,如黑夜白天,本无意,然人画作黑白”
“人们喜欢白天,因为白天是光明,是他们人生最光彩的时间”
“人们痛恶黑夜,因为黑夜往往隐藏着觊觎与恐怖”
“可是人们不知道的是,黑夜却是野兽们最幸福的天堂,野兽们幸福了,人们便不幸福了,所以善恶是以人评断”
这一点得到了尹喜的赞同,接着他想到了什么道:“公子你先前讲到术,那公子又修何术呢?”
吕荼道:“幼时,荼曾经听孔夫子和老国老在杏坛下辩论(详情参见第019章),孔夫子言:论道的极致是世间人情冷暖与百姓的柴米油盐”
“可是荼却认为那不是道的极致而是术的极致,哦,确却的说是人术的极致”
“所以公子将来成不了圣人,只能成为尘世的明君”尹喜突然喟然长叹。
吕荼听罢沉默,世人们都说自己是圣人转世,可是他们注定是失望了,自己因为有太多太多生前的注定和所遇的注定,这些注定都逼迫着自己走向卑劣,走向那个所谓的明君。
每个人无论承认与否,身体里都有一个奴性,这个奴性影响着你走向晦暗的人生。
不要说是对方的武力把你驯化成奴隶,你为了活命不得已,
这只是找了个虚伪的借口,就像是说黑马不是马一样。
“公子,修道修术其实都是漫长的道路,这条道路需要人一点一点的探索,在探索过程中到处是困苦荆棘,你忍受得了吗,能坚持得了吗?”尹喜见吕荼发呆似乎在想什么,于是又道。
“人心肉长,遇到荆棘困苦自然会痛会退缩,然而跬步不积累无以到达千里,小流不积累无以汇成江海…投石击水,不起浪花,也起涟漪!”
“荼相信只要一点一点的去做去忍受,为了理想像那夸父追逐太阳一样,在身体还能动的那最后一刻也不要放弃,我相信只要理想不死,我就能坚持下去”
见吕荼神情坚毅,尹喜很是动容。
“先生,道和人的关系是什么?”
“人可以含道,但道不是人!人应道而生,故是道的一部分,人可以得道。”
“如何得道?”
“两个字,顺与清”
(先秦十大圣人里,尹喜贵清,非杜撰)
……
“先生之道和老国老,老莱子之道有什么区别?”
“夫子言道为一为二为三,老莱子之道讲一讲五,我之道说三说四说三千”
……
吕荼和尹喜从早晨一直辩论到天色黑暗,二人这才恋恋不舍下山。
下山后,尹喜让吕荼一行人化妆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