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荼很不悦,他告诉过了卫士,若不是国相求见,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正要让守护在身边的舍人伯牙去看看是何人胆大妄为,可是等吕荼看到那出现的人面目后,哑口无言。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孔丘。
藤玉见是孔国老,她慌忙站起身,躬身行女礼,孔丘点头。
藤玉见状,便挥手让旁边伺候吕荼的众人与她一起下楼。
看到藤玉如此的贴心,吕荼很满意,因为他看的出这位倔老头是带着怒气来的,所以是像以前一样,少不得一场你来我往的大骂风暴。
此时角楼上,只剩一桌,一茶,一老一少,两人。
“夫子。”吕荼躬身行礼道。
老孔丘却是冷笑起来,他一甩衣袖道:“我孔丘可承受不起你这个称呼。”
吕荼本来就有一肚子气,如今又见倔老头没给自己好脸色,他也立马板下脸来:“夫子,何意?”
老孔丘道:“何意?你让列御寇在天下精英贵族面前宣授玄之又玄的东西又是何意?”
吕荼闻言,心中一个激灵,脸色青红不停转变。
老孔丘见状更是冷笑:“每个人的智慧就如同这桌上的茶杯,有大有小,可是如今你却给这些不同的茶杯中倒入同等数量的茶水,让那些智慧不足够的人陷入生活的挣扎与灵魂的死亡”
“我问你,吕本初,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老孔丘此时再也忍不住,拿起还装着茶的杯子就往吕荼脸上砸。
吕荼并没躲闪,茶杯直接砸在吕荼的脸上,杯子里的水流出飞溅把吕荼的脸浇湿,然后陶杯啪的一声落在角楼上的地板上,最后顺着楼梯滚落到楼下。
楼下的人听到楼上的动静后,大吃一惊,当场伯牙等人就要上去,藤玉却伸手阻拦住了他们。
有些事,只能当事的两人才能解决,别人上去只会坏事。
吕荼一抹脸上的茶水,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接着他愤怒的用茶壶壶嘴尖在案几上刻写了个“仁”字。
“老家伙,你看这是什么?”吕荼把案几抱在怀中,指着案几中心那刻写的字,愤怒喝问道。
老孔丘道:“仁!”
“仁?”吕荼听罢把案几上下翻过来再次喝问道:“你看这又是什么?”
孔丘皱眉:“还是仁!”
吕荼听罢,把那案几狠狠砸在了脚下,然后一脚踩在仁字上面,一手指字,一手指着老孔丘咆哮道:“仁,既然倒着看,你孔丘知道是仁,正着看也知道是仁,难道在人世上就非得正着的仁才是仁了吗?”
孔丘正欲言,吕荼抢断道:“恶心!”
“你孔丘是玉,行仁求仁;我吕荼是一块含着玉的石头,石头!”
“如今对一小撮人行不仁以求大仁,难道就是不仁了吗?”
……
若说恐惧的极点是愤怒,那么愤怒的极点一定是哭泣。
“夫子,求仁的路难道就非得走那光明的独木桥吗?”
“难道世人在白天行的路才叫路吗?”
……
吕荼不知说了多少内心的剖白与自我辩解,最后语音哭咽,瘫坐在了地上。
此时角楼上那风铃在过来的夏风吹拂下,叮铃作响。
苍然稀发的老孔丘,看着地上的泪流满面的吕荼,又看着那来回摇晃的风铃下面的穗子,长久之后,他叹息一声道:“本初,我孔丘岂不知你的用意,可是你难道不知,人活于世并不是为了目的而活吗?”
“仁礼的社会,是我向往的,可是没有仁礼,我孔丘也不会绝望的去死,因为这并不是我孔丘活着的一切”
“你看,这吹过来的夏风,难道风的存在就是为了到达它的目的地吗?”
“风的美,在于它行进的过程中,温柔的吹动杨柳的细枝,清凉的吹拂人们潮热的发丝……”
“它不是迅疾,不是海上来的风暴,摧毁一路行来的一切”
“你如今在路上行不仁,何尝不是如那海上的风暴,摧毁路上的一切呢?”
“本初!竹笋长成竹子需要一段时间,竹子生出竹笋何尝不需要一段时间呢?”
“这人呢,更是如此!”
“步子不要迈的太大,要走两步退一步,然后左右看看,再决定如何走”
……
“有人曾问我关于死后的事情,我告诉他说:人连生都搞不明白又去关心死后的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