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猴子和竹青在河边调笑玩耍,身心感到十分欢愉。正当乐不思归之际,竹青忽然说:“哥,你看,那边有人。”
猴子转头望去,只见西边三百米开外,有一个人提着一只桶,通过沙滩慢慢向河边走去。这人是去河边打水。这地方还有人住?
这时斜阳落在河水里,那河水是一片灿烂。河岸上的芦苇已经半人高了,水边菱角水草,散发着略带腥味的清新气息。河岸的外面则是一大片没有开发的荒地,生长着野草、小树。
忽然那个提着水桶往回走的人摔倒了,好半天,才爬起来,又返回水边,重新打了水,再往回走。
竹青说:“那好像是一个年纪很大的人。”
猴子说:“我们去看看。”二人牵上马,沿着河边的沙滩,向前走去。
那老人提着水桶上了河岸。
越走越近,可以看到,河边的小树林里,有一个小小的窝棚,刚才提水的那个老头正在窝棚前忙着。
他佝偻着腰,动作缓慢,差不多已经完全不能动了。
猴子和竹青把缰绳绕在马脖子上,拍拍马背,两匹马自去吃草。二人便慢慢走到窝棚前面站下了。
那个老头患有严重的哮喘病,每喘一口气,喉咙里便发出尖利的沙拉声。
他的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那条裤子,已经是千疮百孔。刚才跌倒,一桶水把那条破裤子全都弄湿了。
他的双手在腰间摸摸索索弄了半天,终于抽出一根黑色的枯藤,那是他的裤腰带。
然后他把裤子脱下来,搭在窝棚前的小树丛上,想把它晾干。他光着下身,他的腿已经瘦成了两根麻杆,灰黄松弛的皮肤皱皱拉拉地包裹在骨头上。
当他把裤子晾上树丛时,他才看到窝棚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当兵的。
老头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抢那晾在树丛上的裤子。然后慌慌忙忙地把一条瘦腿往裤子里伸。
不知道是自己站立不稳,还是那裤子上的破洞太多,他的脚趾插进了一个破洞里,一蹬,那破洞又拉大了。
这下老头慌了,连忙坐在地上,把两条腿伸进破裤子里。
竹青转过脸去。猴子看到,那老头身下没有一条遮羞的内裤!
老头终于穿上了裤子,他想爬起来去拿他的裤腰带,却连续爬了几次也没有站起来。
猴子连忙上前,把老头扶起来。那老头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汗味、霉味、老油味和尿臊味。
老头终于拿到了他的裤腰带,把裤子系好。这时,他的哮喘声更加的大了。但老头还是在他喘息的间隙,向猴子和竹青点头哈腰:“军爷原谅我老头失礼,我不知道你们会来。”
猴子说:“老人家,你不必道歉,是我们要向你道歉。我们打扰你了。”
老头点点头:“我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对我说话了。两位军爷是好人。我太丢人了。”
猴子说:“老人家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只有这一条裤子。”
老头摇摇头:“军爷,这条裤子我只有一半,另一半是我老伴的。我穿了,她就窝在里面不出来,她穿了,我就窝在里面不出来。”
老头的话像锤子一样,重重地敲打着猴子和竹青的心。
窝棚里传出一个老太太苍老的声音:“当家的,你和谁说话呢?”
老头喘息着说:“来了两位军爷。”
老太太说:“当家的,别顶撞他们,他们会打你的。”
老头说:“我好好对军爷说话呢。”
老太太说:“你对军爷说,看上什么了随便拿。”
老头转过脸来对二人说:“二位军爷,看上什么了你们就拿走吧。”
猴子像被人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他连忙说:“老人家,我们不是抢东西的那种队伍。我们是八路军,是打日本鬼子的队伍。”
“哦!”老头神情淡然地说。似乎弄清楚一支军队是干什么的,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说:“其实我这里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孝敬军爷。军爷你别生气!”
猴子张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竹青想进去看看老太太,弯下腰就要进窝棚。里面突然传出老太太惊慌的声音:“军爷,你别呀,我都八十岁了……”
老头喘息着斥责老太太:“死婆子,那是女的,不要紧的!”
竹青就感到被人扒去衣服一样的羞耻。
窝棚里最高处也直不起腰来,里面污浊的空气要把人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