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便全部摊开来。
很自然地,吵了第一次。然后第二次,第三次。
一个聪明而高傲,一个机灵而任性;吵到激烈时,都是愚蠢而凶恶。
什么狠话也说得出口,怎样能令对方伤得最深怎样做。
试过一个玩人间蒸发,另一个遍寻不着,差点车毁人亡;也试过一个说分手,另一个在直播现场中突然崩溃痛哭。
可毕竟还是爱着。
一切的不愉快,都是太在乎的副作用。
于是结婚了。
婚姻与恋爱不同。恋爱令人幼稚,婚姻令人成熟。
婚约缔结,家庭建立。责任与义务,琐碎与辛苦,接踵而来。
凡此种种,如她的斜视,又如他的偏头疼,终身伴随,必须接受。
又不是接受洗礼,变成圣人。恩爱之余当然还会吵。但没有以前吵的那么凶绝,也绝不斗狠。
两人约定,任何争吵必须在睡觉前解决。
他们都不忍心看对方那么辛苦,生着气还要坐在床边不许睡,很快便互相体谅,和好如初。
这样一来,婚姻气氛大大升华。
试过一个将水壶烧穿,差点引致失火,另一个只好叹息,重新设计整间大屋的保全系统;也试过一个被记者偷拍,乱造故事,另一个一笑置之,私事不作回应,不供大众消费。
爱人与恋人是不同概念。不炫耀,不抱怨,说起来简单——只有生命饱满,才做得到。
当热烈渐渐变成深沉;激情渐渐变成缱绻。她减少出镜率,对熨衫与烹饪产生浓厚兴趣;他谢绝董事局邀请,不愿与她聚少离多。
不,爱不需牺牲,也不需付出。
他们不过是懂得取舍,做令彼此都快乐的事情。
于是生了一对龙凤胎。
大家都担心。她自己还没长大呢,哪里还能再照顾两个。
上爱若水。有些人的爱,惊涛骇浪;有些人的爱,风平浪静;有些人的爱,冷暖自知;有些人的爱,水滴石穿。
爱这种情绪,是如何强大到令人改变,他们已经领教过。
一有时间,夫妻两人就不要保姆插手,亲自带这一对孪生儿。
教他们蹒跚学步,引他们牙牙学语;有时逗得这一对新手父母笑痛肚皮,恨不得将他们放进口袋里,随身携带;有时也气得发狂,不知为何生了这样一对活宝出来。
再生气,再着恼,只要看到一对孪生儿的笑脸,就烟消云散。
一切都很美好。
为何心里一片荒芜,再也盛开不了?
因为有一部影片参展,钟有初与同事们远赴利多岛参加威尼斯电影节。
配合拍摄了一辑照片,做了几个采访之后已近黄昏。
钟有初支开助理,走出酒店,租一只小小的刚朵拉,在城中穿行。
她已经年纪不小,兼是两名孩童的母亲,不好再穿那些俏皮可爱的衣物。
一条西装领无袖连衣裙,颜色清素,式样大方,腰间系一条两指阔的黑色皮带,不规则的裙摆蓬松而柔软。
没有那么多工作人员在旁喧嚷,一个人静静地重新欣赏这异国风情。
她最喜欢那仅仅能够通过一条小舟的窄巷。时刻像要触到岸边,可又慢慢悠悠地继续前行。
半倚在船中,教堂的尖顶,修道院的彩色窗格,全部压迫而来,令她的灵魂觉得热闹。
再次经过钟楼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逛遍这座城竟然不需要一个小时。
这样小的一座城,却如此丰富。
弃船上岸,她双手插在口袋里,款款而行。
在船上和在岸上,看到的风景原来那么不同。街角有一家卖各式面具与玻璃制品的小店,店主见是外国人,十分热情,用蹩脚的英语招呼她随便看。
那么多面具,不乏金银宝石镶嵌,色彩缤纷涂抹,钟有初单单拿起一个纯白色的。
面具上只有一对圆形的眼睛洞口,额头平平,鼻尖耸起,下颚方正,古怪精灵。
钟有初举起来一试,立刻爱不释手。
丈夫教给她的英文早就忘光了,只够支撑问一句多少钱。可店主却摇着头来夺,一连串流利的意大利文从鹰钩鼻下流淌而出。
钟有初一着急就说起中文来了,表示想要这个,又去拿钱包。
“他说这副Bauta还没有完成,不能卖给你。”
一把男声在她身后用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