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雅颂原是有一点抽烟的习惯,是和佟樱彩在一起的时候染上的,于是问雷再晖道:“你抽不抽?”
雷再晖拒绝了:“抽了一身的烟味儿,她们难道不会疑心?”
封雅颂见他理智如斯,反而平静下来。天气一直不好,细微的雨丝飘到他们头顶,他便顶着一头的雨丝开口了:“永贞上个星期做了身体检查,她的胃……有事,很严重,无法做手术。”
他无法坦然说出那两个字。雷再晖难以置信,半晌才道:“确诊了?”
没有人相信,她这样年轻!即使是楚汉雄教授,一看到胃镜的病理报告,立刻命令病理科拿切下的组织块重做了三次,可三次的结果都是阳性。他亲自去做靶标基因检测,结果亦是阳性。再做了CT(计算机断层扫描技术)检查,整个腹腔展现出可怕的病变情形,己经失去手术指征。
“她自己知不知道?家里的长辈呢?”
“这种事情瞒不住,她也没有想过要隐瞒。”
利永贞自己去做的胃镜,自己送组织去做活检,自己去拿病理报告,她是第一个知情者,但她并没有想过隐瞒自己的父母。她受过高等教育,知道这种病目前己不能称之为绝症,而是慢性病。她有勇气与智慧,于是立刻与父母商量——她要积极治疗,活下去。
“现在她家里的气氛不太好,所以我带她出来散散心。她要求来这里,她父母本来不同意的,但她坚持要来看看有初。”
她只叹息过—次——为何她是独生女?若是有兄弟姐妹,父母定不至于这样痛苦崩溃。
楚汉雄教授面对这样年轻而倔犟的病人,开出来的治疗方案慎之又慎,可仍然警告病人家属,风险很高:“她太瘦弱了,治疗非常痛苦,光靠意志很难撑得过。”
“既然能够开出治疗方案,可见还有希望。”雷再晖道,“我的父亲也是楚教授的病人……”他想起父亲最终还是去世了,便没有说下去。
封雅颂叹息:“没想到会被你看穿,请不要告诉有初。”
雷再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为什么?她们在彼此心中有特殊地位,她的鼓励胜过其他人千万倍。”
“你不了解永贞,她太要强了。”
她一开始连他都要瞒着。若不是她去屈思危那里拿病假,屈思危大骇之下私下叫了封雅颂过来商量,连他都要被瞒在鼓里。他一直在为自己的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反省,自觉已涤净灵魂,能够痛改前非,不管她是什么样的答复,他都要追求下去。
但利永贞已经走到了鬼门关前。
他坐在她换过灯泡的杂物间里,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双耳嗡嗡作响,不能思考。终于动静太大,吓得陈礼梅过来拉儿子:“雅颂,你这是做什么呀?”
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以头撞墙,一下又痛到麻木。他失去了和她的十年时光,这十年本来他们可以很甜蜜地在一起。
若是那一年她失约,他主动去问一问,你为什么不来,你晓不晓得我等你到打烊?
若是他考到电力执照后立刻对利永贞说,虽然你放我鸽子,可我依然还是喜欢你,我现在是专业人士,有稳定工怍,要不你试试接受我?
若是那次聚会,他不带佟樱彩去,而是直接当着一班同事表示,没有女人味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利永贞这样的。
他说利永贞要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人太聪明了,反而更怕输,输了她等于输掉整个完美世界,他宁愿退而求其次,只敢在极光下才问出那个问题:“为什么你没有来?我等了你那么久。”
而她根本没有给他真实的答案,不是她写错,是两位自以为是的母亲斩断了他们的联系,却不知道一旦错过,几乎一生。
“她希望至少在有初面前还能保持一点健全人的尊严。”
她好不容易才和钟有初成为朋友,并不希望好友的眼神再次改变,又或者不希望钟有初和其他人一样,给她压力:“何必多一个人伤心。”
雷再晖不能赞同:“将来有初知道真相,只会更加难受。”
“我只能以永贞为先。”封雅颂低声道,“雷再晖,我请求你,不要告诉钟有初,等治疗结束,永贞会自己和她说,哪怕将来瞒不住,我一力承担。”
她今天己经尽量表现得和平常人—样,命运对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孩来说,太残酷了。
她只有小小心愿,希望在挚友心中永远是一个健全人。
那天晚上送走两人,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