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会。
中军大帐里三面烛火都已经点燃,按照叶应武的吩咐,他和苏刘义的桌案并排放在最前面,以示叶应武虽然是团练使,在官阶上要比苏刘义高出一头,但是却并不愿意拿来欺压这位战功赫赫、浴血杀敌的英雄豪杰,而文天祥和陆秀夫的桌案一左一右摆在两位都指挥使之侧,再往下面则是天武军和安吉军各厢都指挥使的位置。
苏刘义、叶应武和安吉军所属的幕僚将领无疑都是一身白袍,臂膀上缠着黑巾,即便是刚刚到达的天武军诸将,从文天祥以降也都是相同的打扮,以示对那些浴血厮杀并命丧疆场的安吉军将士们崇高的敬意。甚至就连四处安营扎寨的天武军,也都是在手臂上缠了白巾或者黑巾,一来体现出在行军途中仓促接到前方战报而一切从简,准备不足,二来也迅速博得了沉浸在悲伤和愤慨中的安吉军将士的好感。
足足沉默了很长时间,叶应武方才第一个开口打破僵局,这位年轻的天武军都指挥使端起来一碗满满的酒,双手捧着,目光没有丝毫的凝滞停留,而是一直注视着外面璀璨的星空:
“斯时斯日,某叶应武谨以此酒,祭奠安吉军自副都指挥使池重山英雄以降,所有为大宋奋战、死不旋踵的先烈。望你们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望你们此生夙愿得以偿还,望你们忠魂千古保佑此间!”
“干——!”叶应武大喝一声,仰脖便将那碗酒大口大口的喝下去,任由酒水顺着衣襟、顺着战甲流淌。
“干——!”苏刘义带头,一边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一边大口大口的喝着这酒,喝着这寄托了无数难以言表的感情的酒。
“干——!”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每一个人都站起来,郑重的双手捧碗,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一种浓浓的情谊,一种对于远在天上的英灵们最真诚的祈祷。
酒还剩下半碗,叶应武眯了眯眼,周围的文官武将也都如此。
苏刘义将半碗酒洒在地上,然后狠狠的一摔酒碗:“天上的袍泽,一路走好,来世,还做兄弟!”
“一路走好!”叶应武紧随其后,随手将碗摔了出去,然后默然坐下来,脸上除了冰冷冷的杀意根本看不到其他任何表情。
一碗碗酒洒在地上,一个个碗变成碎片,所有人都缓缓的坐下来,目光全都毫不掩饰的投向前方的叶应武和苏刘义。
等着苏刘义的手不再颤抖,叶应武方才冷声说道:“具体情况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安吉军、天武军和地方厢军加起来不过方才九千,人数远远不及两个万人队的蒙古军,而且蒙古军的大营就在我们北方的那个山岔之下,和麻城之间没有任何的阻拦,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发动难以抵挡的冲锋。此时,正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时!”
即使是一向玩世不恭的江镐,也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而坐在他身边的王进第一个开口说道:“启禀两位使君,末将以为上策应当是放弃麻城,连夜退守黄州,黄州城高壕深,只要各军齐心协力便可轻易拒敌于雄城之下······”
“你!”几名报仇心切的安吉军将领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身子微微前倾几乎要站起来。
苏刘义冷冷的瞥了一个眼神,看出来王进话犹未尽:“你们急什么急,让他说下去。”
王进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叶应武和文天祥,叶应武只是正襟危坐并不言语,而文天祥则眉头紧皱,目光有些游离。见到两个人并没有开口阻止,王进便轻轻咬了咬牙,接着说道:
“但是上策只可局部实行,简而言之便是抽调一支部队先行赶往黄州,加固城防,囤积粮草。而其余的大军则依托麻城据守,自麻城往南多有河汊水道,一旦接战失利,也可以留下来一支精锐断后,大军主力则在两淮水师的接应下退往黄州,这样一来可以为黄州防守增加时间,二来也可以充分发挥地形优势,将两淮水师的能力运用到最大,不过这也意味着在座诸位都将陷于九死而后生的险境。”
听闻此语,刚才还想要跳起来打架的安吉军将领们都是缓缓点头,而江镐等天武军将领虽然还没有表态,但是从他们的神情上来看也算是颇为认同。
毕竟今天的战事,安吉军能够从北方边界一直退到麻城,所依托的战术便是将当地的地利发挥到极致,不断地以壮士断腕的惨烈战法阻击蒙古骑兵,这才能够保全足够的兵力。如此战术虽然可以说是惨烈血腥,对于一只军队的士气和士卒的勇武有着极高的要求,但是却能够保全军队的火种,和被蒙古骑兵在平原上包围全歼相比,的确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计策了。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