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硬碰硬就难说了。所以蒙古水师即使是眼睁睁的看着阿术的粮道被断,十有**是不会出营拦截的。
可现在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蒙古大帅阿术阵前晕厥,蒙古大军在死伤无数之后仓皇北撤,一直退到了汉水南岸,本来已经注定了失败的麻城之战以戏剧性的结果收场,天武军和安吉军虽然不能说是大获全胜,但是仗打到这个地步,按照宋军的标准已经可以说是堂堂正正的大捷了。
而蒙古军北退,这已经是关乎蒙古征南大元帅阿术生死存亡的问题,即使是平日里只知道躲躲藏藏的张荣实也会红着眼出来狠命冲杀的,更何况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董文炳,带着数量同样不少而且都是全新的战船匆匆赶来支援。
“某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小舅子。”张世杰皱着眉头忍不住苦笑道,“把这么大的功劳拱手送到我们手上,可是咱们愣是吃不下来。”
夏松同样也是眉头紧皱,不过令他担忧的不是突如其来的蒙古水师,而是自家统制似乎有些胆怯:“难不成咱们就这么原路返回?那样不就是太过窝囊了吗?!说什么咱们两淮水师也有一战之力,怎么也不能在鞑子水师面前露怯。”
张世杰已经听出了夏松语气中的不满,他本来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刚才有些担忧也是因为担心麾下儿郎这一次到底能够还有多少活着回去,要知道天武军北上的时候,文天祥可是义正言辞的拿走了两淮水师不少箭矢火药,所以真的交起战来谁也说不准这些水师老卒会不会在赤红着眼睛想要救出阿术的蒙古水师手下撑得住。
深深地吸了一口江上的劲风,张世杰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也罢,来便来了,怕他作甚!这样,速速派人将此事告知程老相公,让他心里也有个底,不过范大人那里就算了。”
夏松会心一笑,这范大人战场之上的种种表现大家心里都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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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里外,麻城。
两军的尸体已经被精心的分敛开来。蒙古军的尸体是随意的堆在一起,准备放一把火全都烧掉,叶应武还没有这等闲工夫去让人把每一个蒙古士卒的首级都切下来摞京观,要知道剩下的四千多宋军已经全都累倒在营地了,陆秀夫和文天祥现在正手忙脚乱的指挥乡兵烧火做饭,伺候这些拼死拼活挣扎出来一条性命的英雄。
而宋军尸体,无论天武军还是安吉军,都已经妥善的埋在深坑里面,然后上面堆起了高高的土堆。
叶应武身上披着红色披风,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已经高高堆起来的土丘,苏刘义有意无意的落后半步,以示此战叶应武是不可替代的功臣。而天武军和安吉军的各厢都指挥使紧紧的追随在后面,这一次出奇的混乱的站在一起,没有派别,没有次序,一场大战,将这两个本没有命运纠葛的大宋劲旅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一起扛过枪的,是最铁的兄弟。
杨宝在远处一声又一声,敲动着那大鼓。震撼人心的鼓声在亘古的原野上回荡,掀起的声浪冲击着破败的寨墙,冲击着升起的炊烟,冲击着低矮的城墙,也冲击着每一个或坐或站的人影。
便是在这鼓声中,无数的将士无畏的冲入风雨。便是在这鼓声中,无数的袍泽埋骨疆场。鼓声阵阵,震撼人心。
仿佛又回到了刚才那个雷霆怒吼,风雨交加的时刻,又感受到在身边呼啸着的冰冷的刀刃和飞奔而过的鲜活的生命。
全军集结,全军集结!
一面面已经满是箭矢射过留下的孔洞的赤色旗帜依次扬起,忙忙碌碌的乡兵们震惊的发现在那阵阵鼓声中,刚才还依靠着断壁残垣闭目养神的士卒们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长长短短的兵刃再一次紧紧握在手中,像是生死与共的弟兄。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是出奇的锋锐,像是出鞘的利剑;每一个人的脚步都是那样的铿锵,像是恒久的鼓点。
文天祥和陆秀夫捧着一个木牌缓缓地走出麻城低矮的城墙,天武军和安吉军已经不分彼此,满是泥浆满是血渍的铠甲披在身上,早就已经分不出彼此,一面面旗帜都是一样的赤红,就像是那迎风肃然站立的士卒胸腔中的鲜血一样。
每一个人都肃然伫立,闪出一条道路,文天祥和陆秀夫在层层林立的甲士当中穿行而过,滚滚的杀气笼罩在他们的身上,但是谁都没有皱眉,仿佛这两个文人便是天生下来应对着天倾之势的,丝毫不畏惧这血腥的气息和浓重的杀气。
木牌已经被刷上了白漆,上面的几个大字铁钩银划,龙飞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