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马如火,白衣似雪,立于马背上的女子,唇边一抹微笑神秘,纤手一挽,朱红长弓流弦声响。
一声脆响,毁灭了一个王朝。
从此缔就新的传奇。
立于城墙下,翘首听着自青玛神山山脚奔驰而来的风声,那风声隐隐似可以听见女子微笑言语。
“儿郎们,你们谁能把那面旗,今日晚间拿来送给元帅擦靴子?”
长歌,何止是元王朝的黄龙旗,这江山,最终都拿来擦了我的靴子,你的襟口。
那么又是谁轻轻抛掷,将所有记载着扶助与爱的历程,都化作飘飞的带血的丝绢,遗落在当年长乐宫不灭的妖火里?
萧玦独行黑暗,沉默如树。
一株历冬的,萧瑟的树。
宫门、天地祭坛、司农台、弘文馆、玉宇台、栈渡桥、嘉福门、东安大街,西府大街、正仪大街,天衢大街……
这些记载过他们足迹的土地。
三年之后,深夜,他自当年秦长歌教给他的密道出宫,孤身一人,抱着对已逝之人的怀念,一步步将故地再次履足。
月色孤清,将影子拉得细长,长如永恒的疼痛与思念。
这一刻的安静很好,适于将逝去的人凭吊。
过了今日,过了今日……那些凭吊的时间,他要拿来复仇。
这些年,沉睡于火焚后的废墟的自己,不愿睁开眼正视事实,由着一己私心与执念,固执的任流言湮没她也湮没自己,白白蹉跎了三年的岁月,错过了找出真凶的最佳时机。
如今,他怎能允许,长歌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
如此不明不白,背负耻辱的死去?
仰首,一声长啸,啸尽悲欢穿透黑暗,远远激射上云霄!
帝王之悲,草木低伏,帝王之怒,风雷惊动。
天边沉云如许,隐隐翻卷,而一线初虹,现于遥远西南。
天地惊震,凛然不敢言语,却有不知死活的懵然之人,贸然挑衅。
“啪!”街道旁一处酒楼二楼的窗被人大力推开,有人呸的啐了一口浓痰,大声喝骂:
“娘的!哪里来的疯子!大半夜的嚎什么丧!”
浓痰坠落,湿答答粘腻腻的正落在站在楼下的萧玦面上。
长眉一挑,黑暗中墨色幽光一闪,随即沉寂,萧玦默然半响,伸袖缓缓拭了,仰首看着二楼背光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冷冷道:“好准头。”
“当然!”那人语气轻挑,“穷酸!你姜公子赐的黄金液,你好生接着了,保不准你以后风水大转,还得谢谢公子爷我!”
他身后灯光明亮人影幢幢,隐约听见有人大笑着道:“那是,小子,你以后行走京城,也不用再去投谁的门子,只需说一句‘尚书门下受唾人’,保你受用无穷!”
一阵哄笑,有人怪声怪气吟:“昨日柴门锥刺股,今朝天衢唾捧人,穷酸,姜尚书门下,你今日算是好运气攀附上了,虽说说起来不雅些,但多少也算你的福分呀!”
又是一阵放浪的大笑,夹杂着调戏优娼的浮声浪语,女子的娇笑,娈童的嗲声,“小乖乖心肝宝贝”……一阵声吵个不住,好几个人东倒西歪醉醺醺的扑到窗前,伸头张脑朝着要看“受唾门下”。
萧玦极冷极冷的,笑了一下。
长歌……是你在惩罚我吗?惩罚我的负心忘情吗?我居然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脚下,被宵小所辱。
如果辱一辱,便能换得你回来,倒也罢了。
可惜……
哄笑声还在继续,萧玦抬头,目光如惊电。
一人对上他目光,突地打了个寒战,脸色一白,噤声不语,想了想,将头缩了回去。
他的灵敏感觉,救了自己一命。
“啪!”
萧玦刷的一掀袍角,一脚将路边一块脑袋大的石块飞踢上了二楼!
石块呼啸如奔雷,挟着无可发泄积郁在心的悲愤和杀气,以雷霆万钧的力量,啪的砸上了一个伸长如龟的头颅!
雪花灿烂的开在夜空中!
开在一堆人惊恐愕然无限放大的瞳孔中,开在纸醉金迷富贵荣华的风流背景里。
只一踢,一颗大好头颅彻底碎裂。
鲜红的血和洁白的脑浆喷泉般激射出来,在空中交融成粉色的血雨,再唰啦啦的坠落。
萧玦早已闪身离开原地,一掀袍袂,飞身上了二楼。
他出现在楼梯口的那一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