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的时候已经过去,春意极足,正好将息。
在这段日子里,不要说是朝廷衙门、官私书塾,就连戏院的生意都要差很多。
出名怠政的鹿国公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勤勉起来,虽然还是没做什么正事,只是坐在椅子里喝茶,但连续数十日都没有请病假的他,还是让朝中的同僚以及太常寺的下属们惊奇万分。
此时看着他在春日下往衙外走去的身影,太常寺的官员吏属们才觉得一切回复了正常。
鹿国公挥手让送行的官员们散掉,看了眼站在人群外不起眼的井商,想了想还是没有让他上前说话。
上车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块晶石握在手里,借着灵气恢复精神,同时平静心情,然后问道:“确认破了?”
国公府的管事这时候在车外,自然不是他问话的对象。
鹿国公问的是坐在车子里的一位瞎子。
那个瞎子头发花白,衣着朴素,已然苍老,却很有精神。
老人是鹿国公当年在北方从军时的亲兵,受伤后被国公接进了府里,接受了这项枯燥却非常重要的工作。
“属下听得清楚,碎的是青花盏。”
鹿国公自然不会由人长时间停留在那个房间里,又要时刻准备,这位瞎了的老卒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在国公府里,这位老卒表面的职司是负责养鸟,住的离内院很近,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任务其实是听碗。
……
……
鹿国公经由地道来到井宅,抬头便看到了一身风尘的顾清。
身为剑修,居然给人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可以想见他来的非常急。
鹿国公却有些不满意,说道:“这都已经多少天了?”
很明显,他嫌顾清来的太晚。
顾清也是无奈,他并非赵腊月与井九这样的二代师长,想要离开青山必须提出申请,然后得到批准。
虽然青山对这种事情查的并不严,他也可以像上德峰的段莲田、两忘峰的简若山那样偷偷离开,但他此行的目的地是朝歌城,井九在信中隐约提到他此行可能会在宫里停留,那如何瞒得过人?
神末峰再如何孤清,这等流程总还是要走一下,不然会显得太不尊重其余诸峰。
没想到的是,以往并不在意这种事情的诸峰师长今次却非常认真,到底同不同意顾清去朝歌城,引发了一场很激烈的争执。直至某夜赵腊月从闭关的洞府里出来休息,闻知此事让元曲走了一趟,第二天顾清才得到了许可。
如此一来时间便被耽搁了很多,等他来到朝歌城,这里已经落了几场春雨。
顾清解释了一下原因,便问鹿国公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井九在信上隐约提了几句,他猜到了些许,只是无法确定。
听到鹿国公的话后,顾清想了会儿,问道:“夜里能不能入宫?”
他感觉到了鹿国公的焦虑与急迫。
此时春日已斜,院子里的海棠树落着花瓣,被暮光照耀的仿佛无数朵火。
鹿国公想了想说道:“你先好好休息,不急在这一夜。”
他确实有些焦虑,因为青山宗的争执,说明对于神末峰想做的事情青山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
如果最后青山宗选择置身事外,井九的安排该如何落实?
至于井九这时候在镇魔狱里做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鹿国公更是想都不敢想。
井九进入镇魔狱的第二天,鹿国公便想办法确认了他已经逃离囚室,那么现在他去了哪里?
……
……
星光入窗。
顾清盘膝坐在地上,闭目静修,却一时担心师父的安危,一时想着明日入宫后的事情,道心难静。
他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望向那盘着名的棋局,却又发现怎样都看不懂,只好走到窗前看夜色。
夜色里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猫叫。
猫叫并不凄厉,也不难听,应该不是发春。
一只白猫像鬼一般出现在窗台上。
顾清有些吃惊,赶紧行礼:“见过白鬼大人。”
阿大居然没有随着师父离开,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更加担心。
白猫抬头冷傲地看了他一眼,表示有自己看着,怕什么呢?
它哪里知道顾清并不清楚井九去做什么,正是因为想着井九此次出行居然专门带着它才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