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世界上能够把他的身体斩断的事物本来就很少。
过冬注意到他直呼西海剑神为西来。
这样的问题已经太多。
“这就好了?”她问道。
井九说道:“不,这只是缝在一起,接下来要让它们自己长好,这需要很长时间,不过我不会死了。”
过冬说道:“那么,现在轮到我要死了。”
她受的不是外伤,而是致命的内伤。
为了确保能够杀死西海剑神,她出手的时候离他很近,遭受的损伤自然也极重。
西海剑神的那一剑,直接断了她的三处道脉。
她这时候身体看似完好,其实颈部以下已经完全无法动弹,就像是瘫痪的病人,而且生机还在渐渐消散。
井九的铁剑就算能缝好最细微的伤口,也没办法治好她的伤。
“你不会死。”
井九说出这句话后,觉得这画面、这对话似乎曾经发生过。
数年前,或者数百年前。
过冬看了他一眼,说道:“是吗?”
说完这句话,她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斜阳更斜,晚霞更艳,海面仿佛在燃烧。从远处飘来的死鱼越来越多,引来更多的海鸟,不停向海面落下,然后再次飞起,发出喧嚣的叫声,远远看去,就像是无数粒火星。
井九转头望向她的脸。
紧闭的眼睛就像是两条线,不长不短的睫毛是更多的线,嘴巴是线,鼻梁也是线。
这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与以前的她并不一样。
当年的她谈不上绝世美丽,但可称夺目,不管是在黑山怒河间,还是在繁华人世里,只需一眼便能记住。
不过,不管是哪个她,反正他都一直看不懂,就像她应该也从来没有看懂过他。
“你的境界还不如现在的我,却想杀西来,究竟在想什么?你在通天境里停滞了数百年,始终无法突破,在我飞升之后,终于决定用那个最凶险的方法,以求破茧而出,蜕化新生……那你为何还要像以前那样活着,为了这些并不重要的事情耽误自己的修行,浪费自己的时间,甚至不惜付出生命?裴白发是时日无多,你呢?”
井九看着她的脸,想着这些问题。
夜色渐至,满天繁星,把海滩照亮。
过冬睁开眼睛,映着星光,非常明亮。
水中星就是天上星。
眼前人是什么?
她静静看着井九,没有说话。
井九也没有说话,他觉得这样很好,不像很多年前,她不停说着道理,很是烦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过冬睫毛微动,说道:“你说过我不会死。”
井九说道:“是的。”
过冬说道:“那我为什么觉得你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或者说一个应该死了的人。
井九的唇角慢慢翘起,形成一道很好看的弧线,用礼貌的微笑当作回答。
“你的脸确实好看,但不要把当作对付我的武器,好看这种概念只是生命延续时的对更优秀血脉的选择……”
过冬说道:“而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井九认为她说的很有道理,但不感兴趣。
他不喜欢听道理,也不喜欢讲道理,只对赵腊月说过一些。
而且很多年前他便已经听过冬说过类似的道理,那些是他很想忘记的烦人回忆。
他只是想来看看她,并不准备相见,没想到局势所迫,还是相见了,而且隔得如此之近,就在眼前。
怎么办?井九直接闭上了眼睛。
过冬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看着井九的脸,忽然得出一个结论。
——虽然自己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但好看的脸确实要比难看的脸令人心情愉快。
无论道心还是禅意都不会完全抹杀生命最深处的那些东西,忘情并非无情,不然那就会成为非人。
她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自然可以轻易接受,所以她就这样看着井九的脸,看了很长时间。
繁星静穆,永恒不动,只是随时间而变幻明暗,晨光渐盛时,悄然隐去身影。
井九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用剑识自观,确认身体里缝合的内脏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然后他望向脚尖,尝试着动了动,发现右脚的大拇指已经可以自主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