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这样的疑问,何沾回到了赵国都城。
在长街上,车队罕见地得到了民众的夹道欢迎,车旁的缇骑们脸色有些怪异,心想这是怎么了?
开边拓土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功绩,即便是再恨他的人,在这种时刻也只能保持沉默。
何沾没有什么感觉,也不在乎,车窗外传来的欢呼声对他来说与缉事厂里那些官员的惨号声没有什么区别。
他还在想着那件事。
走进御书房,少年皇帝迎了上来,神情真挚说道:“叔父辛苦了。”
何沾忽然说道:“我想明白了。”
皇帝神情微变,强自保持镇定,说道:“叔父想明白了何事。”
何沾没有理他,自顾自说道:“原来是因为那位落难公主……”
皇帝越发觉得奇怪,却不好再问什么。
何沾收拢心神,来到御架前,拉开那道帘幕,露出后方那张极大的地图。
看着地图,他沉默了片刻,提笔把赵境的某处做上了标识。
这样的标识在地图上已经有很多,但还有更多的空白处在静静等待着。
“都说这次西大营之役胜在我深谋远虑,不动声色,谁都不知道这是我与先帝十五年前便已经拟好的方略。”
何沾看着少年皇帝说道:“做任何事情都应该谋定而后动,想明白了再做。”
少年皇帝沉默不语,心想既然是先皇的功劳,你又有何资格来教训我?
“也不知道楚皇是真的放火,还是被朝臣害死,又或者是借火而遁。”何沾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碗茶喝了,接着说道:“但不管他是真死假死,对现在的楚人来说,他就是死了,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少年皇帝闻言心惊,觉得这番话是在警告自己,不敢继续沉默,说道:“叔父明见。”
……
……
问道者进入青天鉴的世界已经三十七年。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更何况小皇帝与何公公的关系永远都不可能好,从来就没有真正好过。
赵国的平稳局面没有维系太长时间,随着时间流逝,皇帝离成年越来越近,眼看着便要亲政,自然有不少大臣会提前表示忠诚。小皇帝羽翼渐丰,底气渐足,事太后依然至孝,对何沾依然恭谨,但难免还是会多出一些想法。
一位新晋进士大夫上疏朝廷,言道本朝以孝治天下,河间王身为陛下亲生父亲,理应加尊为皇帝,牌位入太庙。
朝会上一片哗然,却没有任何大臣敢发表意见,皇帝陛下保持着沉默,珠帘也一动不动。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情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双方如疾风暴雨一般互相攻击,朝野却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谁都知道原因是什么。
深秋时节,何公公的车驾被一位勇敢的书生拦住了。
那位书生无视缇骑阴冷的视线与周遭担心的眼光,大声喊道:“此乃国之大礼,请公公明示!”
没有人觉得何公公会回答这个问题,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看法。
这种问题一旦回答便等于揭开了封火炉的盖子,极易引发一场大火。
最好的方法便是视而不见,听若不闻。
谁也没有想到,整个街道上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河间王是郡王,怎么有资格进太庙?”
那位书生很是吃惊,旋即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连声喊道:“但他是陛下的亲生父亲!”
何公公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平静:“陛下过继给先皇,便与河间王没有了父子关系。”
那位书生越发觉得自己今日必将成就不世之名,面色通红,如饮醇酒,大声喝道:“公公乃是畸余之人,不识人伦大道,有何资格评断此事?”
街上变得异常安静,谁都以为这位书生当场便会死了,或者被捕入狱,再被凌迟处死。
那些缇骑与太监高手们看着书生的眼光,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
何公公什么都没有说,吩咐车驾继续前行,理都没有理那名书生。
看着缇骑离开,那名书生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如果不是被拥过来的人群围住,只怕会跌倒在地。听着四周传来的赞美声,看着人们脸上佩服的神情,书生得意非常,强自平静,揖手为礼,又说了好些句掷地有声的话语。
一位中年书生站在人群外,看着这幕画面摇了摇头,带着几名学生模样的人物离开。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