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腊月又看了元曲一眼。
得到师父的指示,元曲哪里敢怠慢,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向前走了一步,清了清嗓子,说道:“寅卷三册十七疏副例里说过……”
人们不禁怔住了,心想这是在做什么?
过了片刻,有些青山弟子才醒过神来,知道他是在说青山门规。
青山门规很复杂,分作五卷十七册,范围极广,除了上德峰上那些不苟言笑的长老,普通青山弟子想记住十分之一都是奢望。但在元曲这里,青山门规就像孩童开蒙时读的三字经一样,竟是被他清清楚楚、一点不漏地复述出来。
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从青山门规各卷里挑出了七条门规,都与井九镇杀泰炉真人有关,非常精准。
这七条门规说的都是同样的两个意思。
一,冥皇之玺以及任何青山派的宝物,都可以由掌门私下保管。
二,泰炉真人离开剑狱便是死罪,掌门可以不问而诛。
井九是青山掌门是井九,那当然可以留着冥皇之玺,当然可以直接把泰炉真人杀了。
至于用什么杀,这重要吗?
各派修行者尤其是青山弟子们很是吃惊,心想此人怎么会对青山门规如此熟悉?神末峰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没人注意到元骑鲸的神情,他看着侃侃而谈的元曲,眼神有些温和,有些欣慰。
……
……
今天来参加青山掌门即位大典的修行者们,至少已经确定了一个事实。
这位年轻的青山掌门绝对不是朝歌城井宅的二公子,但他到底是景阳真人转世还是想要混天换日的剑妖?
更多的人现在倾向于后者,因为方景天的那些话,也因为泰炉真人的出现以及死亡。
任谁来看,井九都是在杀人灭口。
他雷霆一击便送走了唯一见过万物一的泰炉真人,现在谁还能揭穿他的真面目?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是青山掌门,杀的干净利落,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有问题,又有什么办法?
方景天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以你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完全释放出冥皇之玺的威力,像先前那样的一击,你最多只能出一次,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井九把阿大放到膝上,用手指梳了梳毛,没有说话。
阿大忽然觉得有些惊悚,蓬松的白毛本能里飘了起来。
他现在的脸色很苍白,明显是受了冥皇之玺的反噬,正处于虚弱的状态,却是无人敢动。
看着椅中的他,人们的视线里充满了畏惧、茫然与不甘。
如果在别的故事里,他这时候真是像极了大反派。
“难道你能把所有不服你的青山弟子都杀了?就算白鬼大人助你,但我们还有夜哮大人!你休想堵住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
青山人群里忽然传出一道充满恨意与怒意的声音。
井九没有看那边,望向着远处的云海,说道:“你们想怎么说与我无关,我是谁也不需要向你们解释。”
如果需要向别人解释自己是谁,这真是世间最可笑的事情。
就算所有青山弟子乃至整个天下的人都认为我不是景阳,那又与我何干?
这就是他的态度。
……
……
元骑鲸沉默了。
方景天沉默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包括先前那个带着愤怒与恨意喊出话来的青山剑修也沉默了。
天光峰顶一片安静。
忽然山道上传来一道声音。
“太阳不需要证明自己是太阳,是因为有无数直接或间接的证据以及经验证明了这一点,它是不言自明的真理。但哪怕你拥有景阳真人的所有记忆,就像他一样自恋,你终究不是真的太阳,也不是真理,所以你是应该被证明的,而且你也是可以被证明的。”
人们吃惊地向着山道上望去。
一个穿着宝蓝色华衣的小童正在山道上行走,想来应该便是他发出的声音。
那个小童拱手在前,衣袖如海水般淌落,遮住了自己的脸,更有人注意到他的脚竟是没有挨着地面。
难道这个蓝衣小童竟是飘过来的?
小童的声音有些清稚,吐字卷舌有些刻意,偏中州中音。
很多人下意识里想到,难道这是中州派隐藏的某个杀招?
紧接着,所有人都推翻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