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年幼,还想不到宫廷里那些倾轧算计,只是觉得他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不争不夺,却阴沉得很。看人的时候虽然在笑,但他的眼神让人觉得寡淡凉薄。他五岁开蒙,学文习武,从来都按部就班,不出众也不落后,看起来平庸得没有任何存在感。但有一次,皇子们练习射箭的时候,我看见他瞄准箭靶射出去的时候,故意偏离一寸…那时我方知,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我一直想拆穿他,却找不到机会。”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进宫谢恩,皇上提起我骗九皇子上树掏鸟洞的事?”
师心鸾点头,忽然福至心灵。
“你故意的?”
“嗯。”楚央坦然承认,“他经过,看见九皇子从树上掉落,必然顾不得隐藏而出手相救。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宁愿自己给九皇子做了人肉垫子,也不愿施展轻功相救。而且他被砸碎了肩骨,却面不改色,单手将九皇子扶起来,微笑着安抚受惊过度的九皇子,然后拖着重伤的胳膊走了。我永远都记得,他临走的时候看我的那一眼…冷漠,讥嘲,轻蔑…他看穿了我的目的,并嗤之以鼻。”
师心鸾心中难掩震撼。
她想起自己五岁的时候与人争执,虽然对方人多,但她自幼不服输,非要将对方打趴下不可,绝不容许旁人欺负。后来掉了一颗牙齿,回去后还十分心疼,娇贵得要全家宝贝疙瘩的哄着才肯吃饭。
而宫墨,肩骨碎裂,居然还面不改色去安抚年幼受惊的弟弟。甚至在那时候,也能冷静区分轻重缓急,谨记不可锋芒毕露。这该是怎样的心机?
又想起今日在城外他与楚央的口舌机辩,比起幼时的城府,那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儿科。
她忍不住说道:“后来呢?”
“后来…”
楚央的眼神变得很深,像是一股漩涡。
“他喜欢忍,我便顺了他的意,时常带着萧桓去找他的麻烦。萧家的人,生下来就优越感十足,更是瞧不起他,时常对他嘲弄羞辱。他从来反驳,但每次萧桓捉弄他,都没有成功过。”
“你还真是够混蛋的。”
师心鸾对他的作风下了定义,“从小就知道骄横跋扈,恃强凌弱,居然还心安理得?”
楚央自矢的一笑。
“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可怜?”
师心鸾想了想才道:“与我无关的人,我不喜欢随意评论。但你们这种做法,让人很不耻。”
虽然她小时候也是个小霸王,但没恶劣到以欺辱他人为乐的地步。
“或许吧。”
楚央并没有为自己辩驳,“那时总想拆穿他的真面目,却屡屡受挫,很不甘心。我告诉宫越,让他小心这个人,结果他把我臭骂了一顿。”
“活该!你就是欠扁。”
师心鸾觉得,宫越总算做了一件还算人道的事。
楚央被媳妇嫌弃惯了,早已能做到面不改色。
“现在你听着这些事觉得我过分,我却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后悔为何不将这些事告诉皇后。否则,他必活不到今天。”
师心鸾瞪着他。
“虽然我经常觉得你不是个东西,独断专行目空一切从来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却没想到,你那么小就有这般歹毒的心肠…”
说到一半她又顿住了。
自古宫廷倾轧不过为了一个‘权’字。
大皇子虽出身不好,但占着一个‘长’字,某些迂腐的文官少不得会拿这个说事儿,再加上萧家势大,有大臣担心外戚干政主张废除太子也是有可能的。
楚央和宫越穿一条裤子,肯定是不希望属于他的皇位被这个‘出身低贱却城府颇深’的大皇子给抢走。
历来高门之中腌臜事儿多,宫墙之中更是累累白骨,血流成河。
见她沉默,楚央也大约能摸透她的心理。他这个媳妇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自不会对不相干的人有过多同情心。
“那你当初,为何没有告诉皇后?”
楚央神色慵懒,眼神透着一股子淡漠和温凉。
“以前我不知内情,却能察觉到皇后对我很不喜欢。我心高气傲,自然也不愿腆着脸凑上去受人白眼。”
师心鸾轻笑一声。
还挺傲娇。
“那时我虽不喜欢他,但到底年幼,还不曾联想到皇储之争。诸般所为,也就是世家公子间的打打闹闹,只是偶尔被荣秋撞见,向太后告状,太后怒斥几句也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