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保重!
那年深秋,枯枝黄叶,凉凉秋风,累累白骨。十五岁的少女满身鲜血倒在他怀中,脸色白得透明,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的目光倒映着他的容颜,含着柔情和不舍,微微启唇,只说了四个字。
久违的记忆突然浮现脑海,早已被时间模糊了面容的女子从那年深秋的猎场缓缓走来,恍惚嘴角还带着淡淡笑容,轻轻的唤:“阿墨…”
宫墨握紧扶手,瞳孔比往日更黑更沉。
“王爷。”
祥叔担忧的看着他。
宫墨如梦初醒,眼神刹那变幻,随即沉如死水。
“葬了吧。”
无人知道,他平静的背后,早已汗湿衣背。
“是。”
两个丫鬟走进来,将季风荷的尸体拖了出去,祥叔却没离开。
“祥叔,你想说什么?”
宫墨垂着眼帘,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祥叔沉默了一会儿,道:“老奴不明白,王爷今日为何要救那师氏。季风荷擅作主张破坏了您的大计,您放萧桓离开,不就是想借刀杀人么?届时楚央必定会对萧家斩尽杀绝,并且一蹶不振。而太子,也会和他彻底反目。到时候,您就再无阻碍…”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宫墨没说话,他无意识的婆娑着空空如也的拇指,脑海中回想着师心鸾说的那句话。
“恕我直言,殿下对清河郡主的愧疚,不是连累她丧命,也不是没能救她。而是…您从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
二十余年。
他从来都清醒的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从来都会理智的权衡利弊,哪怕是被谩骂轻视,欺辱不屑。
当年萧彤没能对他斩草除根,他活下来了,便要活得有价值。
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在地狱里呆过的人,从来不惧任何刀山险阻,烈火寒冰。
有些不可言诉的秘密,他藏在心底。或许是愧疚,也或许是怀念,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自我惩罚的利器。
荣秋,那个从一开始就不计得失护着他的女子,最终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或者那般的结局是他不曾预料到的,也或许那些年里,那是他在这冰冷皇城下唯一感受到的温暖,能够唤起他早已泯灭的人性。
最后的仁慈,随着她的香消玉殒而湮灭。
但他出生在冰冷漆黑的夜晚,长在冷风彻骨的行宫,面对的是笑里藏刀,讥笑谩骂。他不曾学会爱,已先学会了恨。
从此,深宫高墙,长夜漫漫,只剩孤凉。
如果荣秋活着,他会娶她,却无关风月。
他从不后悔自己走过的每一步,包括对荣秋的利用…然而她临终之时看着他的目光,饱含洞悉一切的包容和无悔。
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对她的利用,知道他从没爱过她…
但她依旧无怨无悔。
那一眼让他身心俱震,所有掩饰无处遁形,心中震动无以复加,以至于没能躲过危险的靠近。
他残了双腿。
有时他在想,或许这是他欠她的。老天爷果然还是公平的,他步步为营,处处算计,终究还是遭到了报应。
荣秋死后,再没人知道他心底深藏的那个秘密。然而师心鸾,不过与他只有数面之缘,竟那般轻易的揭穿了他。
伤口藏得越深,一朝揭开,便越疼。
但凡让他通过的人,最终都会以鲜血来偿还。
“那你知道,我为何笃定萧桓一旦出逃,必定不惜一切的要杀师心鸾么?他这么孤注一掷,就算杀了师心鸾,自己也会落网。萧家的人一贯自私,从来只会踏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而不是愚蠢的和敌人同归于尽。”
“老奴不知。”
祥叔摇头,心中也有疑惑。
宫墨笑了笑。
“我回宫那年五岁。那时宫里平安出生并且长大的皇子只有五个,加上我才六个。公主两个。按照皇室规矩,皇子四岁便可去上书房听课,公主六岁。而当时,宫里适龄的孩子,便只有我和荣秋。父皇视我为毕生污点,自不会过多关心这些琐事。荣秋去求了太后恩旨,才允许我去上书房。”
他说起这段历史的时候,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怨和怒,恨和恼。
“皇后不满我占了先机,便让萧家年长的孩子跟着入宫陪读。萧堂之有三个嫡子,除了萧平和萧桓,还有一个,叫萧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