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师奇携云阳公主入宫请安。
宣武帝还在病中,不曾移驾萃羽宫,只在龙泉宫见的云阳和师奇。隔着厚厚的帐幔,看不到帝王真容,也无法窥视他究竟病得如何。他要静养,二人请过安后,还要去见过皇后,最后才去的萃羽宫,丽妃的宫殿。
丽妃未到四十,保养得宜,容颜姣好,看着还是三十左右的模样。看见女儿女婿,面上露出一抹笑容。
聪明的女人,都懂得掩饰锋芒。丽妃娘家不显,容貌也不是最出挑的,在后宫里向来低调,不惹是非。帝王迟暮,圣心难测。为了女儿,她才不得投靠德妃。但对师奇的人品,她却也是知道个八八九九,否则也不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他。
师家的人,素来好容貌。师奇册封世子不久,虽然年轻,气度却不俗,且文武双全。在师家这一辈中,也是拔尖的。
丽妃对这个女婿,很满意。紧接着,却又是忧虑。
她在宫中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唯独看不透德妃。这个女人入宫时间不短,手段却相当厉害。
别看现在德妃状似失了圣心,在宫里的地位威望却是一日高过一日。哪怕当年皇后跋扈之时,恐怕都比不上德妃如今的风光。那样一个女子,美丽温和,淡若烟云,与世无争,一举一动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却又那样不动声色的,如润物细无声般的夺了这后宫至高无上的权利。
哪怕到了如今地步,她看起来也依旧淡雅如水,美丽不可方物。
丽妃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笑意微微,看不到半分算计,却又得到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看不透,也就更危险。
然而丽妃别无选择。
去年十皇子出生后,她便知道,这京城的天,又要变了。如今若说德妃没有夺嫡的心思,连她都不信。所以今日女儿借着请安的名头入宫,为的是什么,她也差不多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看一眼女婿师奇,她淡淡道:“昨日傍晚之时,皇上曾召见过我。”
云阳和师奇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丽妃目光穿过门扉,看着院子里盛开的寒梅,平静道:“但皇上并未让我侍疾,隔着床幔,他问了我一句话,‘如今可还有何所求?’。”
云阳脸色立即变了,眼里有着惊颤和恐慌。
师奇起初不明所以,见到她神情,眼神也渐渐变了。
丽妃苦笑,“你父皇啊,从来都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当日晋我为妃,看似恩宠,实则是敲打。都知道我与德妃同气连枝…”她说到此,顿了顿,看了师奇一眼。
师奇心如明镜,道:“娘娘无需顾虑。德妃虽是我师家人,但入宫后已与家族离心,长姐也早有嘱咐。”
他默然片刻,神情些许怅惘,渐渐至坚定。
“我为外臣,不知内宫曲折,还望娘娘明示。”
丽妃点点头。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多少。”她道:“德妃看似信任我,实则我不过只是她手中棋子罢了。皇上疑心我与德妃同气连枝,居心叵测,却未剥夺德妃掌管后宫之权。皇贵妃退避后宫,清闲度日,无人能与德妃争锋。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我能肯定,她在密谋一件事,一件比夺嫡之争还要凶险大胆的事。”
云阳和师奇都是一惊。
这皇城之内,最惊心动魄的,大约就是皇子夺嫡,朝局动荡,帝王心思难测。德妃再是心机深沉,没有娘家庇护支持,拿什么去争?
“挽心殿铁桶也似,根本打探不了任何消息。”丽妃无法解答两人心中疑惑,又道:“去年德妃生产那日,我过去帮忙,倒是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云阳问,“何事?”
“德妃身边有个贴身侍女,叫秋杏。”丽妃说道:“秋杏向来不离她身侧,可谓是她的心腹。女人生产本就凶险至极,按理说秋杏应该要时时刻刻的在身边伺候。但那日随我去挽心殿的一个宫女,因为中途内急离开,回来的时候看见秋杏独自偷偷从后门而入,还穿着黑衣,行迹鬼祟。若非那夜风大,吹落了帽子,才露了面目。”
云阳微微蹙眉,“穿着黑衣连帽,的确可疑。那后来呢?母妃可还发现了什么?”
丽妃摇头,“德妃与我,说到底不过也是利益之盟。有些事,她需要我去做,但无需告知我缘由。她只需要一双手,一颗听话的棋子。其他的,都不重要。此事我深觉怪异,却无法继续追查。否则…”
她没说完,云阳却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