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光俱灭,床上的柳无痕静静入睡,轻微的酣鼻声响起,似乎好久都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皇帝寝宫,金色纱帐,白石玉砌,玉光散发,皇帝在床上酣睡着,神识不知飘到了哪个国度,又一次梦见了那个女子。
神思混沌,是身处荒无人烟的沙漠中还是伏尸千里的战场上呢?那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在遍野的鬼火中走来,身姿瘦弱,几近半裸,肌肤在灯火中盈盈发光。
即使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阅美女无数,这样的绮靡画面也无法使他心猿意马,因为女子手中握着一把剑,冷光逼人,刃如寒霜,一步一步向他逼来,皇帝知道她又要杀自己一次。
他龇目欲裂,想要挥剑抵抗,却发现自己双手鲜血淋漓,早已挥不动手中的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寒光朝着胸口袭来……
“你究竟是谁?”
皇帝又一次在胸口撕裂的痛楚中醒来。
睡在一旁的皇后翻然起身,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可又做噩梦了?”
皇帝浑身汗淋淋的,也不回答,闭眼平复狂跳的心跳。
曾经有个道士说过他做的任何梦皆会成真,在母亲、舅父、堂兄,乃至朝中几位大臣逝世前,皇帝都曾在梦中梦见过他们死前的场景,并一一兑现……按照他这么频繁地梦见自己被杀死的情况看,觉得自己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皇帝坐起来,掀开帐子下了床,此时还是三更,寝宫外天还是黑的。
“如果把全天下胸前有朱砂痣的人都杀掉,要多久才杀得完?”他忽然自言自语,不等皇后回答,便赤脚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依着窗框去看宫灯下盛开的鲜嫩桃花,“我看得很清楚,她的胸前是长着朱砂痣的。”
皇后跟着他的脚步,站在在一旁,触皇上充满杀意的眼神,心颤了一下。
皇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在乎身边的人,呆呆的看向寝宫外漫天飘飞的桃花,仿佛陷入了一阵沉思。
街上的更夫敲响锣声,柳无痕猛然醒来过,如今在潋滟城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他。下床走到桌前,欲想端茶喝,却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离陌听到声响,猛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大喊:“将军。”
柳无痕抬头看着他,低声说:“没事,我想喝水罢了。”
“哦,”离陌见他没事,转身就要离开。
柳无痕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便问道:“今天几号了?”
离陌停住脚,转身回答:“今日是清明节,是武举殿试的日子。”
“哦,”离陌闻言来了精神,“今天那批黄金要运回城中了。”
说完,又笑了笑:“他也真会选日子,今天刚好的是武举殿试的日子。”
离陌知道柳无痕为什么会这么说,武举殿试,群臣聚首,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比赛之上,谁又会分心注意到十万两黄金悄悄运回城中,在长街上招摇逛市呢!
作为大将军,柳无痕可是这次武举的考官,刚好他们可以趁这个空子。
柳无痕嘴角划出一丝淡淡的笑,在这件事情中,他本就不打算和傅辰兵戎相见,只是想把黄金找回来分发送给难民。傅辰这么枉费心机,大费周章的吧黄金从避暑山庄运回潋滟城,正好着了他的道。
柳无痕得意一笑,眼神幽幽如潭水,恍若一个智者洞晓一切,看向窗外的遍地桃花,淡淡说道:“明天只管安安静静的看殿试比赛。”
“可是将军,今年的武举出了件大事,”离陌上前说道。
柳无痕微微蹙眉,低沉问道:“什么事?”
离陌看着他的侧脸,徐徐道来:“在会试选出的七名武举人中,混进了一名女子,女子为了得到朝廷赏赐给家中老父治病,假扮男装,在童试、乡试中脱颖而出,直到会试主考官觉得女子身材过于单薄不像男子,起了疑心,要求脱衣验明正身才被识破。”
柳无痕一愣,这几日忙于查黄金盗窃案,和雪言来回奔波了好几天,如此大事他竟然现在才知道。
浔国立国几百年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刑部翻遍了典籍最后申请以“欺君之罪”将女子斩首。
只是那傅王爷像是无聊惯了,难得遇到这么一件有趣的事情,又觉得女孩孝顺,竟然大发慈悲,不仅向皇上请求免除了女子死刑,还鼓励她参加殿试,朝着史上第一位女武状元而努力。
自古女子都是要固守闺阁万万不可以出来抛头露面的,就算欺君之罪不死也要好好责罚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