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忐忑的心熬完剩下的工时,我下班走出侧门,来到停车坪边。
正好看见十来米开外,秦光明拉开黑色商务车的后座车门伺候高天骏坐进里面。
我脚步慢下来,秦光明回过身朝我冷冷射来一眼,然后绕过另一边坐上驾驶座。
后座车窗降下来,飘出高天骏不高不低的冰冷声音,“过来。”
知道自己是躲不掉的,不管他今晚救我的动机如何,遇见了他道声谢是必须要有的基本礼仪,我走过去车窗边弯下腰说,“骏少,今晚谢谢您。”
高天骏冰着脸,冷哼一声,“道谢的话你可以省回,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我垂下眼,不跟他对视,这种时候只能装聋扮哑。
“做了这一行还要立牌坊,齐黛,我就看你还能撑多久。”他上下扫量了我一个来回,抬手按了升起车窗。
我倒退两步,看着商务车滑出停车位,很快消失在初秋深夜的清冷萧瑟中……
第二天上午我起床后打着哈欠走出房间。
骤然间,看见妈妈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像座雕塑般一动不动,双眼睁得大大的盯住地板,我当即睡意全消。
外婆就是躺在那儿去世的。
心里一阵揪疼,我走过去刚想开口,妈妈就慢悠悠的说,“早知道会这样,我去卖血卖肾卖眼角膜也要筹够手术费,妈妈,您心脏疼得厉害为什么不说出来?”
一句话,将我钉在那里动也不能动,嘴巴像锈了铁一样的涩。
是的,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把自己标价卖了也要让外婆做手术!
外婆过世之后的这些日子,我后悔死了自己为什么不当机立断?为什么不能像贾倩茹那样卖了自己?
死撑着那些没用的尊严做什么?能换得回我的外婆吗?
真想狠狠自己耳光,我呆站在那里,耳边听见妈妈叨叨絮絮说着追悔莫及的话,她声音渐渐变成了痛哭,“妈妈,妈妈,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我一扑扑上去搂住她的肩头,跟她面贴面的一起抱头痛哭……
晚上,我跟往常一样照料妈妈早早睡下,才赶回品魅上班。
心情太低落了,连领舞的时候都是机械人的应付式。
跳过了上半场回休息室,有个舞娘提醒我说,“齐黛,你柜子里的手机刚响过。”
我谢过她,开柜子拿出手机看来电,是房东的号码。
她找我干嘛呢?我有准时交房租的。
想想还是回拨过去,那边一听我自报名字,便尖声叫喊,“喂!齐小姐你快去市医!你妈把房子烧了!她烧成了个火人!”
刹时间,我的世界整个停摆。
感觉血液一下子从身体里全部褪去,天地在我眼前旋呀转的。
我好像是大叫了一声,眼前什么都变得影影绰绰,直到胸口憋闷得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疯狂地奔跑。
冲到路中央用身体拦下一辆的士车,我坐上去向师傅报了市医,就开始不停用指甲掐大腿。
不要晕眩,不要崩溃,我必须要坚强,否则我的妈妈可怎么办?!
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贾倩茹让她来市医,我的手发抖,声音却出奇的冷静。
到了医院,独自跑过长长走廊,来到急救室门前。
刺眼的红灯亮着,四周散发着浓浓消毒水的味道。
我抱紧双臂,狼狈地踱来踱去,心里不停祈祷。
老天爷,求求你不要这么残酷,我只剩下这唯一的亲人了,你不可以再夺走她!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黛儿。”贾倩茹远远的喊我。
我抬起头看着她跑近,眼底突然冒起泪水直打转,可就是没有掉下来。
“没事的啊,阿姨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贾倩茹不住的安慰我。
有护士出来要我签家属同意手术单,我和贾倩茹向她追问我妈妈的情形,她只说医生正在全力施救,还催促我们快去缴费。
光预付保证金就要押三万,我卡里只有一万多块钱,是贾倩茹帮我垫付剩余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凝滞又漫长。贾倩茹拖我到长椅那边坐下,我心里像有把刀在割着一样的痛,只好将自己死死抱紧。
直到天边透出一丝白的时候,急救室红灯终于熄了,我和贾倩茹不约而同冲上前去。
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我急急问道,“医生,我妈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