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虽然现在身体状态很糟,但他仍然能想办法潜入某处谷仓甚至潜入某个温暖的市民家中度过一夜,但在看到那堆篝火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靠近——那些跃动的火光和围着篝火取暖的人让他忍不住想起七百年前,想起当初远征军最艰难的时候,那时候他和一群人类士兵、难民混在一起,大家在最寒冷的夜晚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抱团取暖,相互鼓励着走过了最黑暗寒冷的一段路。
自从人类各国建立,局势渐渐稳定之后,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经历了。
火堆边的无家可归者注意到了陌生人的靠近,他们立刻紧张警惕起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那并不是出来巡逻的士兵——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士兵也不愿意深入到贫民窟里,他们往往只会在街道上转一圈,然后就回去喝酒了。
那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更像是另外一个无家可归者。
重新戴上了兜帽的索尔德林走到篝火旁边,声音低沉地开口“天气真冷。”
一个裹着破旧棉衣的流浪汉咕哝起来“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我还有点酒,”索尔德林随手从怀里摸出酒袋,“够一人两三口的。”
“……坐在旁边吧。”
索尔德林坐了下去,手中酒袋则被旁边的人飞快拿走,对方拔掉塞子,把鼻子凑在袋口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酒袋凑到嘴边,努力想要克制但还是忍不住地喝了一大口。
然后他含着口中的酒,仿佛想要慢慢享受般舍不得下咽,酒袋则被传递到了下一个人手中。
酒袋在这些无家可归者之间无声传递着,索尔德林借着微弱的篝火能看清每一个人的脸色——有的皱纹沟壑纵横,有的脸上已经长了冻疮,有的看起来还年轻一些,但身形也是老态龙钟,他们裹着破烂的棉衣,甚至只是一堆已经看不出是衣服的破布,一种难闻的气味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这些人显然是不可能有机会洗澡的。
“喝口酒暖和多了。”一个无家可归者嗓音嘶哑地说道。
酒袋最终回到索尔德林手中,他晃了晃,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还剩下一点。
坐在篝火对面的人说道“留着点吧,指不定哪天就靠它救自己一命了。”
索尔德林沉默着把酒袋收回怀中,随后轻声感叹了一句“真是个寒冷的冬夜啊……”
“你说话文绉绉的,”旁边的无家可归者呵呵一笑,“不过这天确实冷。”
篝火对面的人咕哝起来“去年冬天可没这么冷。”
旁边立刻有人嘲笑起来“去年冬天你还有房子住,你当然不冷!”
“闭嘴!”
索尔德林听着,突然抬头好奇地插了个嘴“你房子呢?”
坐在篝火对面的男人语气沮丧“前阵子被骑士老爷收走了……我欠了骑士老爷五年的租子,还不上,连房子带地都给收走了。”
索尔德林忍不住沉默下来。
但篝火对面的男人却没有停下,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去年冬天的“美好日子”,他又念叨起来“我去年还是有房子的,还有一小块地……我还有个老婆呢!”
“他老婆早几年前就死了,”索尔德林旁边的人低声说道,“他现在脑子不清楚。”
“都是‘佃租恩赦法案’搞的,”一个正在拨弄篝火的年轻男人说道,“沾边就没好事。”
“‘佃租恩赦法案’?”索尔德林愣了一下,显然他没听说过这个法案。
在安苏王国,伯爵及以上的土地贵族便可以在自己的领地上颁布一定程度的“私法”,视其爵位高低,可颁布法律的范围也有不同,有的能订税率,有的能铸货币,有的能规定田产继承权,除了一个笼统的王国法典之外,各地贵族领上的法律条文可以说是杂乱无章,异常混乱,甚至会有相互矛盾的情况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法律不但是那些在领地之间行走的商人、冒险者必须面对的挑战,也会给索尔德林这样不熟悉情况的异乡人造成很大的麻烦。
“是贝里伯爵十年前颁布的法律,”年轻男人说道,“伯爵允许租种土地的人拖欠佃租,不用在欠租的第一年遭受鞭刑和罚没财物,但欠租第二年就要缴纳多一倍的租子,第三年就再多一倍,第四年再多一倍……第五年还是还不上,就把房子和田地都收走。伯爵说这是开恩,让那些因为偶尔年景不好导致交不起租子的人能有机会偿还债务,所以说这是‘恩赦法案’,如果连续五年都还交不起租子,那就是实在懒惰愚蠢,不配继续耕作他的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