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你们塞西尔人在对人员进行管理这方面总是很有效率。”
男人又沉默了下来——他似乎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沉默,就好像回答每一个问题都需要思考半天似的。随后他又把自己的领子拉高了一些,来到了安德莎的床铺附近,开始检查旁边小书桌上交接手册里记录的内容。
安德莎刚来到这里,因此手册上几乎没多少东西可看,他却认真看了好半天。
“你的伤怎么样了?”他突然问了一句。
“如果你是说和刚受伤的时候比……那我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痊愈了,”安德莎语气轻松地说道,“但如果你是和健康人比……如你所见,离复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的眼睛……”男人又有些犹豫地问道。
“……还好,我有一只眼睛是完好无损的,据说这十份幸运,”安德莎这次略微迟疑了半秒,原本轻松的语气也有些失落下来,“据说不可能治好了——但玛丽安修女仍然劝我保持乐观,她说一个叫血肉再生技术的东西说不定对我还有效……说实话,我也没怎么相信。”
不知为什么,她说的话比自己想象的要多许多——她不应该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东西的,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自从来到塞西尔的土地,自从成为一名战俘,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和陌生人进行这种普通日常的交谈了:她只和相对熟悉的玛丽安修女聊天,而且也仅限于那一位。
安德莎感觉有些奇怪,她搞不清楚,但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总带给自己一种莫名的熟悉……和安心感。她皱起了眉,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在陌生的环境中失去了警惕,但就在这时,那个男人突然又开口了。
“血肉再生术可以让残缺的肢体再生,甚至包括断掉十年的舌头,但眼睛是个很难以对付的器官,它和大脑之间的联系精妙又复杂,本身也很脆弱……血肉再生术暂时还拿它没有办法,”他低声说道,“但我想玛丽安修女并没有欺骗你的意思,她只是不了解这个领域——医疗并非修女的专长。”
安德莎不知自己心中是否泛起了失落,她怀疑自己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同时她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修女不擅长医疗?塞西尔的神官不学习治疗还训练什么?”
“综合格斗,射击,炮术,体能训练以及战地生存,”那男人很认真地说道,“玛丽安那样的战争修女还会接受基础的指挥官培训。”
安德莎:“??”
男人似乎并没注意到安德莎脸上瞬间呆滞的表情,他只是继续把脸藏在领子的阴影中,片刻的思索之后突然说道:“血肉再生术还会发展的……现在没有办法,但总有一天可以用来治好你的眼睛。”
他的语气很认真,仿佛带着一点斩钉截铁的意味,就如同在对眼前的陌生人许下郑重的诺言一般。
安德莎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她尝试从对方沙哑的声音、露出的一点点面容中观察出一些东西,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些十分陈旧、泛黄的记忆好像在跳动,那几乎是她孩童时期留下的模糊印象,它们是那样久远,以至于她自己都不敢确认它们的细节了。
男人注意到了她的观察,于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床铺去做别的事情。
他在主动回避自己?
安德莎立刻察觉了这一点,在疑惑和猜测中她忍不住微微撑起了上半身:“先生,请问……”
“你该休息了,”对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玛丽安修女应该也快回来了,你跟她说一声我来过就可以。”
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似乎就要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房门,安德莎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快了半拍,她下意识地再次叫住对方:“但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先生——”
男人身影停顿了一下,他微微侧过头,却什么也没说,而是下一刻便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而就是在这一侧头之间,安德莎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双有些熟悉的眼睛。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急促起来——她仍然没有想起,但她看到对方已经要走到门口了。
安德莎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仿佛要再一次失去一件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事物了——她看到那个男人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在转动把手之前,他用大拇指在把手上轻轻按了两下,这个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动作让安德莎脑海中轰然冒出了一些泛黄的、久远的画面——
这是父亲习惯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