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则开心地上前打起招呼:“恩雅女士!您又在看报啊?”
孵化间的大门被关上了,高文带着前所未有的古怪表情来到那金色巨蛋前,巨蛋内部随之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温和女声:“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原来上次谈过话之后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么?”高文下意识地说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几眼这颗“龙蛋”,“它”看上去跟自己上次见时几乎没有区别,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从蛋壳下半部分飘散过来,那气味芬芳,却不是什么超自然的气息,而更像是他平日里喝惯了的……茶水。
“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便足以建立初步的友情,而在我漫长的记忆中,与你的交谈应该是最推心置腹的一次,”在高文心中思索间,那金色巨蛋中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怎么?不乐意与我成为朋友?”
“这……倒不是,”高文表情怪异地摇了摇头,不知此刻是不是该露出微笑,无数的猜测在他心中起伏翻滚,最终形成了某些模模糊糊的答案,与此同时他的心绪也渐渐沉淀下来,并尝试着寻回话语中的主动权,“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你再次见面……所以,你真的是恩雅?龙族的众神恩雅?”
“龙族的众神已经死去了,带着疯狂的神性一同死去,葬身在天外边境,在这里的只有恩雅——作为人性的恩雅,”金色巨蛋嗓音柔和地说道,“我确实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你再会,事实上……我甚至没想到这大胆的计划真的可以实现。”
神性……人性……大胆的计划……
高文心中突然有了些明悟,他的眼神深邃,如注视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般注视着金色巨蛋:“所以,发生在塔尔隆德的那场弑神战争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你用这种方法杀死了已经快要完全失控的神性,并让自己的人性部分以这种形态存活了下来……”
“我做了自己有意识以来最大的一次冒险,但这并非我最原始的计划——在最原始的计划中,我并没打算让自己活下来,”恩雅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孩子们的想法……虽然他们极尽压制自己的思想和语言,但那些想法在思潮的最深处泛起涟漪,就像孩子们蠢蠢欲动时眼神中按捺不住的光彩一样,怎么可能瞒得过经验丰富的母亲?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事实上,我自己也一直在期待着它的到来……
“但我无法违抗自身的规则,无法主动松开锁链,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个极为狭窄的区间内帮他们留下一些空隙,或对某些事情视而不见。所以若说这是一个‘计划’,其实它主要还是龙族们的计划,我在这个计划中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大部分情况下什么都不做。”
高文微微皱眉,一边听着一边思索,此刻忍不住说道:“但你还是没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刚才说在最原始的计划中,你并没打算活下来。”
“应该感谢你,”恩雅发出了一声轻笑,语气中又带着真心实意的谢意,“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情为我带来了很大的灵感。”
“我告诉你的事情?”高文怔了一下,随之反应过来,“你是说上层叙事者……还有自然之神之类的?”
“这个世界上曾出现过很多次文明,出现过数不清的凡人国度,还有数不清的凡人英雄,他们或有着桀骜不驯的性格,或有着让神明都为之侧目惊叹的思想,或有着超出理论的天赋和勇气,而这些人在面对神明的时候又有着各种各样的反应,有的敬畏,有的不屑,有的痛恨……但无论哪一种,都和你不一样,”恩雅不紧不慢地说着,话题仿佛扯远,所说出来的内容却令人不禁深思,“是的,你不一样,你面对神明的时候既不敬畏也不退缩,甚至没有好恶——你根本不把神当神,你的视角在比那更高的地方。
“你把神视作一种单纯的‘现象’甚至‘物体’,你冷静地想要寻找这个现象背后的逻辑,你是如此理所当然,就仿佛在尝试解开一道有明确答案的公式。
“基于这种视角,你在凡人的思潮中引入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变数,这个变数将指引凡人客观地看待神性和人性,将其量化并分析。
“在我们最后一次的交谈中,我……稍稍借用了这个变数,借用了你看待问题的视角以及这个视角所能够产生的效果,于是获得了准确切割自身神性和人性的能力。
“很抱歉,我并未提前征得你的同意,之后也没有向你说明这一点,因为我担心这会导致情况出现不可预料的变化,希望你不要认为这是欺瞒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