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晚风吹过高山与丛林,在这片郁郁葱葱的土地上惊扰起一阵叶片翻动的声响,然而这些大自然的声音在精灵听来并无丝毫烦躁,反而只会带来心灵的平静和安详。
老迈的精灵站在山顶,如过去千百年那般极目眺望着远方,他看到这个古老的帝国正在落日余晖中渐渐步入静谧,那些起伏的山峦、丛林与河谷几乎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这片土地什么变化都没发生,但从另一重意义上,这里其实早已彻底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从三千年前的那一天开始,这里就不再是他熟悉的故乡了。
学徒沉默着,似乎是被自己导师所说的话深深触动,然而强烈的情感在这个年轻精灵心中涌动,让他终于打破了沉默:“所以您明知道陛下根本没打算让您回来,却还……”
“她需要一个了结——于情于理,这个了结都迟到太久了,”老者似乎笑了一下,语气平淡的如同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不管她从那个所谓的‘联盟’带回来的消息有几分真几分假,当她决定亲自来见我,并给我安排了一场前往那个北方国度的旅行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如果一切都是谎言,那么这些谎言的目的只可能是为了除掉我这种顽固了三千年的异见者,如果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老者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神中有一些闪动,似乎是在回忆着古老年代的某些事情,而所有回忆最终汇聚为一声叹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我更不可能回来了。”
年轻的学徒似懂非懂,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导师最后会如此感慨——因为当那位白银女皇和导师见面时,自己被“请”到了房间外面。但他知道有些秘密是自己这个层次的精灵不该打听的,尤其在自己的导师都不愿主动开口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因此此刻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不能这么对您,您代表的……”
“她是白银女皇,她代表的是整个帝国的意志——而我只是帝国这台庞大机器中一颗生了锈却不愿意自己离开的齿轮,”老者再次打断了学徒冲动之下的言语,“她可以这么对我,站在她的角度,这是有益于这片土地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确实已经是这个国家运转的阻碍了。”
年轻学徒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导师的话,却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后续的话语再难出口,他的导师反倒是笑了一下,语气很淡然地说着:“我知道有多少精灵借着我的名号在森林中经营他们的教团,有多少与皇室政见不合的德鲁伊在以‘恢复传统’的名义经营势力对抗帝国这些年的新秩序,他们制造的破坏并非全都瞒过了我的视线——然而在过去的几千年里,我都假装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学徒卡尔低下头,这个话题让他感到压力倍增,可多年养成的习惯却让他不得不回应导师的每一句问话,“但我知道您有您的考量……”
“我唯一的考量就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老者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多年重担突然放下,“在神离开之后,几乎所有神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陷入了分裂,有一些成员选择了自我了断,随神而去,有一些成员选择了追随晨星家族,成为日后的正教神官,最后剩下的就是我们……最无能和懦弱的一群,毫无办法,没有决断,既不敢向前迈出一步追随神明,又不敢另寻他路效忠世俗皇权,我有什么考量?我只是在原地踏步罢了。
“而最可笑的是,我这样原地踏步的家伙反而被某些精灵视作了‘传统’与‘真理’的扞卫者,他们聚集起来,鲁莽蠢动,而我……默许,甚至默默支持,只是因为一点虚无缥缈的奢念。我自己找不到路了,也不敢去找路,所以我希望那些有胆量乱闯的精灵们能真的找到一条重建过往辉煌的道路……说到底,这只是逃避罢了。”
学徒卡尔睁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导师如此评价自己,这些话语如果是旁人说出口,他恐怕会勃然大怒,然而此刻他却只能在愕然中说不出话来,在愣了半天之后,他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些单词:“您……不该这么评价自己,您是瑟兰杜门行省最有威望的精灵……”
“最有威望的精灵,连评价自己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导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面对学徒突然间的慌乱,老者摇了摇头:“不要这么紧张,卡尔,你有着无数的优点,容易紧张和失去主见这两个弱项却让你的大部分优点蒙尘。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与你说一些压在心底多年的事情罢了——毕竟这座山上也没几个精灵真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