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应元在家里呆了三天,跟妻子沈玉华交代了医馆事务,就打算进宫了。
沈玉华跟他是少年夫妻,两人都是洛南人士。在当地,王沈两家联络有亲,不是王家的男子娶了沈家的女儿,就是沈家的男子娶了王家的女儿。
王家开的医馆,沈家开的『药』材铺,因此沈玉华对医馆的大小事务,也拿的起,放得下。事情交给她,王应元很放心。毕竟,在进宫给小公主看病之前,王应元在京城,就是一个饿不死,吃不饱的庸医,没多少人找他看病。除了邓家的人知道他的根底,没人知道王应元的本事。
王应元年轻的时候跟父亲闹翻,一个人逃到京城。后来,他母亲打听到他的下落了,就派人把他的妻子沈玉华给送来了。两夫妻在京城开了个小医馆,楼下店面,楼上住房。说是医馆,其实多数时候,全靠沈玉华倒腾些『药』材,赚个差价维生。
因为自己意气用事,连累着妻子沈玉华吃了不少苦头,王应元对妻子,也颇有歉意。要知道,他父亲王神医,在洛南当地,虽然比不得官宦人家,可名声极好,收入也高,日子过的很好。
王应元为了躲避练氏,隐姓埋名还藏了真本事,在京城只能勉强糊口。房租『药』材,全靠沈玉华维持。王应元对妻子,抱歉之余,还甚是感激。这么多年,他肆意妄为,妻子不仅没有指责,还十几年如一日地尊重他。
所以,王应元接了御医的职位,多少也有点补偿妻子的味道。太医院有十三个定额,一名五品的院使,两名六品的院判,十名八品的御医。虽然八品很低,可多少也能给妻子得一个八品的封赠。
太医院设在皇宫的东南角,隔着子午线,与宗人府东西相对。两者都在乾清门的南边,不在后宫。出入后宫,都需通过乾清门附近的内左门和内右门。既方便照顾帝后,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这次进宫,王应元就没走青琐门,直接走了黑火门的左掖门。以前是跟高夫人进宫,替后宫的女眷看病。这次是以医官的身份,去皇宫当值,所以,他走了文官的左掖门。
金院判怕他找不到太医院的位置,一早就派人去王家说过路线。王应元进了左掖门,按着金院判说的路线,先直走,看见文华阁的时候往北走,看见三条桥了,就是南三所了。太医院和御『药』房,就在南三所的东边。
王应元穿了朝服,跟了人群,穿过开阔宏伟的前庭,虽然不敢东张西望,却被那种空旷庄严所深深感动。
一直以来,王应元都有点傲世独立的做派,练氏让他听命,他拒绝,父亲让他听命,他干脆就跑了。对于宫廷,对于皇家,他并没什么想法,说不上多尊敬也说不上多讨厌。谁知穿了袍服,走在这样空旷地让人想长啸,却又宏伟的让人深思肃穆的地方,王应元觉得,这次进宫的决定,似乎颠覆了自己前半生的想法。
到了南三所,王应元绕到东面,正是太医院的入口。太医院有三个门,对面是照壁,用黑漆写了“太医院”三字的朱『色』立额。左侧是太医院,右侧是御『药』房,行人出入,都在东边的侧门。
王应元跟着众人,进了东侧的大门。一进去,是五间大堂,挂着中宗赐给现任院使姜辉的诗句“神圣岂能再,调方最近情。存诚慎『药』『性』,仁术尽平生。”
院使姜辉是肃宗一朝的御医,精通痴梦。可肃宗沉『迷』炼丹,食用硫磺水银,姜辉据理力争,认为这些丹『药』,毫无益处。因此,在肃宗一朝,不得重用。倒是中宗一朝,拨云见日,一下子越级成了院使。
邓云鸿中了痴梦,就是姜辉出宫救得『性』命。之后,王应元听闻邓大公子的病状,一时手痒,也出手医治。治了十几年,才勉强压制了痴梦的遗毒。
因此,王应元对姜辉,早有耳闻。至于太医院的其他人,王应元根本就没放心上。
进了大堂,左侧有南厅三间,是御医办公的处所。大堂右侧是北厅,后面是先医庙,挂着“永济群生”的匾额,供着伏羲,神农,黄帝的塑像。先医庙的北侧,则是『药』王庙。
王应元站在大堂里,左右看了一圈,就朝南厅走去。
谁知,南厅的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人,穿着蓝『色』的团领衫,头戴乌纱帽,补子上绣着鹌鹑图样。王应元见了,就知道这两人跟自己一样,都是八品的御医。
这两人见王应元要进门,偏偏伸出手足,挡了门口,装作没有看见他的样子。王应元一看,好狗不挡道,两大活人竟然这么没皮没脸的,他自然不当他们是人了。提了脚,直接就往里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