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的人,咬牙不哼,也不回答。
墨子见他如此,也不多说,挥挥手示意让他离开。
小贵族拖着骨头被打断的左臂,疼的肩膀不断发抖,却还是又行了一礼。
他知道墨者行事就是如此,既然此时解决了,那么日后就会当这件事不发生。
他的手臂骨头被打断,并非是他自愿的,而是公造冶打的,所以算是耻辱,以后若有机会大可以寻仇。
但他又不傻,这是个能胜鲁阳公半戈的人物,自己找他去寻仇,那不是嫌自己死的慢?
不过公造冶既然放下了这句话,也就意味着墨子不会深究背后的事。他这时候已经咬的嘴唇都是血,疼的眼看就要叫出来,却强撑着行礼之后才离开,根本不想什么报复之类的幼稚想法。
那些私属将他扶上马车,匆匆离开,等走出去数十尺后,马车中终于传来一声惨叫。
适暗暗咂舌,惊奇于墨子处理这件事的手段,可以说按照墨者的那套是非观的是非分明。
至于说寻仇什么的,马车上的那声离开数十尺之后才有的惨叫,已经说明了问题。
旁边的墨者根本不当回事,心说本该如此,如果墨者连这点手段都没有,那怎么在天下间行走?
等那些人都离开后,公孙泽还站在旁边,之前已经行礼,墨子见他没有离开,问道:“你有何事?”
“我想请教适一个问题。与刚才之事无关。”
墨子点头道:“既是这样,你便问吧。适,你过来。”
适赶忙走来,公孙泽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看到刚才断臂的那一幕,面色如旧,依旧不卑不亢。
“适,奚仲残疾之事,你是听谁说的?又是在哪本古籍上记载的?”
墨子一听,心说自己只知道奚仲作战车,还真不知道奚仲残疾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适也是茫然许久,才想到那天和公孙泽胡扯的时候,自己编造了个故事。
他以为公孙泽是为别的事,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么一句自己都没在意、只不过当时顺眼看到了公孙泽的马车脱口而出的胡话。
在他嘴里,不过是一句胡话;但在公孙泽耳中,这便是一段弄不清便难以释怀的历史。
这时候公孙泽当着墨子的面问出来,心说回答的让不让你满意无所谓,却一定要让墨子满意。
思虑之后,回道:“我墨家辩术,有假言之推。。”
“若……则……;若……必……;籍设……则……这都是假言之推。”
“我说奚仲残疾之事,其实是用的籍设……则……这一判。籍设奚仲腿脚残疾,则仍旧可以教人驾车。若你不懂九数,必不可教人九数。”
“我墨家辩术中,又有大故、小故、无故之别。”
“所谓大故,子墨子说,有之必然、无之必不然;所谓小故,是有之无必然、无之必不然。”
“大故,是有甲则必然乙、没有甲则必然没有乙。”
“小故,是有甲不一定有乙,但没有甲必然没有乙。”
“无故,是有甲与有乙之间没有关系,无甲与无乙之间也没关系。”
“懂九数,是能教九数的小故。懂九数,未必能教九数、或不会教、或嘴巴不能说话。但不懂九数,则一定不能教九数。”
“手脚俱残疾而不能驾车,则手脚俱残疾是不能驾车的大故。手脚残疾残疾的一定不能驾车、驾车的一定不是手脚俱无的残疾。”
“但手脚俱残只是不能驾车的大故,却是不能教驾车的无故。因此手脚残疾可以教驾车,也可以不能教驾车。能不能教在于残疾的这个人会不会教驾车,而不在于他是不是手脚残疾。”
“至于奚仲是否真的残疾,在这个推辩中并不重要。”
这番话说的一众墨者连连点头,回味着其中的味道,眼神闪光,均是颇有所得。
不少人心想:“先生曾说,若非国士,不能学以全才。这适先生夸他大巧,想不到这辩术也是如此厉害。大故、小故、无故之说,先生曾讲过数次,可经他用甲乙一论,倒是容易懂了许多。”
墨子也微微颔首,自己在外讲学之时也曾多讲辩术,所以适能说出这些东西并不奇怪。
尤其是以甲乙做推论的办法,更是胜过其余自己讲学的方式,将许多弟子难以理解的大故、小故两者讲的如此简单而清晰。
只不过这番话可以听得墨者连连点头,公孙泽却听得一头雾水。